王安石的经历告诉你,并非偏执狂都能成功
干货 王安石的经历告诉你,并非偏执狂都能成功 干货 | 2017-05-19 10:59 王安石的经历告诉你,并非偏执狂都能成功 盒饭财经

过于偏执,可能会增加变革中的“摩擦系数”, 所有变革都会带来摩擦,适度摩擦能增加紧迫感,但如果摩擦系数过高,会带来系统性崩溃。

很多成功的企业家信仰“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英特尔创始人安迪格鲁夫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只要涉及企业管理,我就相信偏执万岁”。我们今天讲的是一个相反的例子。


这个故事提供的警示是:过于偏执,可能会增加变革中的“摩擦系数”, 所有变革都会带来摩擦,适度摩擦能增加紧迫感,但如果摩擦系数过高,会带来系统性崩溃。


盒饭财经读书会:主讲:何伊凡


延和殿亭辩


这一次选择的事件是延和殿亭辩。1068年8月14日,这一年是大宋熙宁元年,在首都汴梁延和殿上,当世知名度最高两位政治家、文学家,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之面,展开了一场不留情面的舌战。


这两位,一位是王安石,另一位就是司马光。一年前,公元1067年正月,宋代第五位皇帝宋英宗去世,皇太子赵顼继位,也就是宋神宗。延和殿廷辩,就发生在他继位不久。


引发辩论的实际是一件小事,原因是要不要接受“辞赏”。什么叫辞赏呢?神宗登基后,带领众大臣去天坛祭祀,按惯例,皇帝赏赐了大臣们,表示皇家对大家一年辛苦的一点意思,也包括了对开春以后,新一年的拜托之意。有点类似年底发放双薪,或者年终奖。而大臣们也按例上书辞让赏赐。这就像一个政治小游戏一样,皇帝赏赐,大臣们表示不要。


这次在延和殿上,最开始是商议河北灾情救济的办法,当时国家财政不足,但是又需要救灾。大臣王珪提出来:今年祭祀赏赐东西二府的,大臣们都不领取,节省银两可用于救灾。司马光同意王珪的提议,并大胆倡议:两府大臣节省的赏银只有二万两,不足以救灾。节省赏赐应当从皇帝身边的官吏作起,文臣两府、武臣、宗室刺吏以上官吏,都应当减半赏赐。节省赏银,全部用于救灾。


司马光当时的职位是翰林侍读学士、文坛领袖,他的话非常有影响力。没想到,王安石听后直摇头,他说:“赏赐,每人三千钱,区区小数,但是如果不赏赐,有伤国体。再说,国用不足(国库空虚),并非朝廷当务之急。”。


司马光不高兴了,就追问:“国家自真宗皇帝末年,国用已显出不足了,近几年更厉害了,何言非当务之急?”王安石回答:“国用不足,那是因为朝廷没有一个会理财的大臣。当务之急,是要有一个会理财的财神爷。”言下之意,站在对面的司马光等人都是空口说白话,只知道“省钱”,不懂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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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听了就不高兴了,他说:“所谓善于理财的人,不过是把头屑都收集起来,用簸箕扫聚细碎,尽力搜刮民财。如此下来,老百姓困苦不堪,流离成盗寇,这难道是治国之道吗?”


王安石挥臂否定,说:“不是这么回事,我所说的‘善理财者’与你讲的‘善理财者’根本不同,真正高明的人,不在老百姓身上征税而国库却无比充足,也就是民不加赋而国用饶”。


司马光听了,急的站起来,双手一摊说:“介甫,介甫(王安石的字),天下有这样的理吗?天地所生财货百物,只有这么多,不在民间, 就在官府。‘不加赋税而国用饶’,不过是设法偷夺民利,其危害比加赋更严重。此乃桑弘羊欺骗汉武帝之言,太史公司马迁就因此讥笑汉武帝上当了,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么,武帝晚年怎么会出现盗寇蜂起的情况?难道不是人民因为穷困而造反的吗?这样的话怎么可以拿来作为国策讨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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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也站了起来,激动地说:“君实啊君实(司马光的字),你的胆子再大一点,你的心思活一点,你的迂腐之论就会少了……”


双方你来我往,争论了很长时间,火药味越来越浓,话题早就从辞赏转移到国家财政政策上了,朝中重臣大多站在司马光一边,宋神宗感到为难,在延和殿上,他对司马光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转过头去,又同意王安石的主张,“不允”辞赏。


延和殿廷辩是一个标志性事件,这说明了几点:司马光和王安石,这两位在政坛和文坛都拥有极大影响力的领袖,正式走向决裂了;宋神宗虽然也感觉左右为难,但随着国家财政状况日益困窘,已经很难再往前走了,而王安石的一套理论具有强大的说服力。


6个月之后, 公元1069年,即宋神宗熙宁二年二月,王安石被任命为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负责帝国的变法事宜,这也就是著名的熙宁变法,后世称王安石变法。为了坚定皇帝的决心,王安石说了一句流传千古的话:“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褒贬不一的改革者,

却是个情商“负分”的怪人?


王安石,被称为帝制中国时代最为激进的改革者,吴晓波老师在《历代经济变革得失》这本书中,认为在经济史,乃至整部国史上 ,王安石变法都是一个转折点,对他的评价,往往走向两个极端,认同他的人,比如说梁启超,写了一本《王安石传》对他盛赞,认为他的胸襟像千倾大湖一样宽广,气节像万仞之山一样巍峨,学术集合了各家精华,文章扭转了八代的衰颓,他的变法措施和高远的设想,到今天依然有强大的影响力,连那些被废除的,也都符合政治原理,梁启超最后说,要在三代以下寻找完人,唯有王安石当之无愧。


反对王安石的人则认为他是乱臣贼子,甚至宋代真正的衰落,就是从王安石时代开始的,他的失败给后来的改革者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而且造成了士大夫阶层之间旷日持久的党同伐异。在王安石还是大宋宰相时,对他的猛烈批评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史学大家黄仁宇先生甚至认为:对王安石的褒贬评析,遂成为国际学术界的一大题目,影响、左右着国际视听。


王安石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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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雕像


王安石的为人特别有意思。即便是他最凶狠的敌人,也很难在私生活上找到攻击他的破绽来他最大的外在特点是生活上的极度不修边幅。据说,他长时间地不换洗衣服,长时间地不洗脸、不漱口、不洗澡。这使他的外套上,到处都是汤汁、油渍、汗迹等污斑。


有一次,王安石的朋友与王安石的夫人谈天,王夫人抱怨自己根本无法知道相公究竟喜欢吃什么菜。那位朋友认为很奇怪,他认为王安石特别喜欢吃鹿肉丝。原因是,当天中午吃饭时,他亲眼看到王安石将一盘子鹿肉丝吃得干干净净。王夫人问道:“那盘鹿肉丝当时放在什么位置?”朋友回答说:“在王安石眼前。”王夫人说:“那么你们明天把鹿肉丝放得远一点试试。”第二天吃饭时,大家将鹿肉丝放得远了一点,将另外一盘菜摆在王安石眼前。结果,王安石将眼前的菜吃得干干净净。饭后问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刚才的桌子上还有一盘鹿肉丝。


当时也有一些人,对王安石的私生活不以为然,一个是苏东坡的父亲苏洵,认为王安石故意这样,来博取名声,其中一定隐藏着大奸大恶。但事实上,古今中外这种人都很多,他们喜欢沉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神游八极,他们无暇、可能也不屑于花时间,把自己收拾得一定要和其他人一样。


职场之路,所向披靡


从二十二岁中第开始,直到四十六岁位居显宦开始推行变法为止,他基本上都是留在做具体工作或地方官的任上,从县令一级级地干到太守。其间,在每一个地方,全部政绩斐然,堪称能员。而且,在此期间,他建堤筑堰,改革学校,开办农民贷款法,也就是后来的青苗法的雏形,全部大获成功,使他深受百姓爱戴,成为具有崇高官声与民望的地方官。


四十六岁之后,他在朝廷,曾经一度权势熏天,几乎可以主宰百官的荣辱升迁。但是,他从未用此权力为自己及其亲族谋过私利,他对金钱也从不计较,他宰相俸禄几乎已经变成公费,任凭亲友甚至同事花费。他一辈子少见私敌,所结下的仇怨,大多是为了变法的缘故。因此,就连后世相当厌恶他的批评者,都承认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真诚、虔敬的洁身自好之士


当时,在各方面能够与王安石相抗衡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司马光,最初,两个人可以说是相互倾慕。司马光比王安石大两岁,比王安石早四年考中进士,为进士甲科,当时只有十九岁多一点。


司马光与王安石二人曾经做过同事。当时,他们俩一起在包拯包青天手下,担任群牧司判官,包拯则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群牧使。有一次,群牧司衙门里的牡丹花盛开,包公置酒赏花。司马光回忆说:自己素不喜酒,但是在包公劝酒时,还是勉力喝了几杯;介甫,也不喜酒,他不管包公如何劝,始终滴酒不沾,包公也拿他没有办法。司马光由此知道,王安石有多么倔头倔脑


问题在哪里呢?这样一个倔人,摩擦系数过大


二十岁的皇太子赵顼登基前后,大宋开国110余年,自己已然处身中国文化的最高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高处不胜寒,皇帝和大臣们忧心忡忡。他们最清楚,在这繁花似锦的后面,国家积贫积弱之势已成定局,且已经积重难返


宋神宗年轻气盛,立志于"富国强兵”,他继位之后,不图享受,不贪女色,励精图治,希望大有作为,但是元老重臣,都语重心长地告诫皇帝,要他爱养民力,要他布德行惠,要他选贤任能,要他疏远奸佞,要他持重安静,要他恪守祖宗成法。唯独没有人告诉他:眼前已经快要过不下去了,怎么办?大宋帝国积贫积弱的状况怎么扭转?泱泱华夏该如何重振雄风?怎么样干掉西夏蕞尔小国?怎么样夺回我燕云十六州?怎么样让我中原大国扬眉吐气?没有人能够告诉他、甚至愿意和他讨论这一切。只有王安石知道答案,只有王安石和他想着同样的问题,只有王安石雄辩滔滔、充满激情地告诉他:陛下,这一切是可以做到的。不要说汉唐盛世,只要君臣一心,便是再现尧舜,又有何难哉?


“拗相公”遇到“司马牛”


命运让他遇到了另外一个摩擦系数特别大的人,就是司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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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与司马光


与王安石比较起来,司马光对于财政、金融与其它涉及到经济学方面的知识,显然在实践上缺少经验,在理论上缺少研究,差距不小。然而,作为中国最伟大的历史学家,如果说到数千年帝国政治与社会运行的机制与原理,并在此基础之上所具有的深刻洞察力与了解的话,司马光比王安石就强多了,因此他对王安石的反对,也拥有极其雄厚的基础。


现在看来,司马光或许内心深处有一种深深的担心:官吏们借变法之机,如虎狼出笼一般糟蹋百姓。但是,不管起初他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反对变法,到后来,他成为坚定的反对派领袖,而且随着王安石变法的渐次展开,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


王安石变法的细节,我们这里就不讨论了,只以青苗法为例。王安石担任地方官时,在自己治下地区实行时,青苗法大受欢迎。因此,王安石相当有信心地在全国推行。谁知,结果却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很快在全国形成了大面积的灾难性后果


青苗法肯定符合农民们需要,特别在青黄不接时节,更能显示其救济与援助的功效。可是有一个前提,具体执行的人,需要是王安石这样清廉的官员,有钱的人家不需要这种援助,贫苦之家需要,但必须以田里的青苗为信用担保或者抵押。这样一来,风调雨顺时,大家自然都很欢喜;而一旦出现天灾人祸,发放贷款的官府与使用贷款的农户双方,立即同时陷入恐慌之中。官府为了减轻自己的损失和由此产生的责任,唯有逼迫农民。农民便只好变卖家当,归还贷款本息。严重者需要卖房卖地,甚至卖儿卖女。最后,导致部分农民流离失所,更使许多农民无力或者不敢贷款


但这样显然不行,因为各个地方官府都有固定的贷款准备金,这些贷款本金附带着必须完成的增值使命一道下达。如果贷款发放不出去,地方官员便无法完成那百分之二十的贷款利息即价值增值的任务,这将直接影响官员在上司眼中的形象、工作业绩与升迁。于是,各地官府及其官员们便花样百出,强迫富户贷款。这样不但穷人更穷,富人也会变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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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势下,士大夫阶层迅速分裂为旗帜鲜明的两大阵线。几乎所有德高望重的元老重臣,和除王安石一人之外的几乎所有最重要的文化名人,全部变成变法的坚定反对派,其中包括王安石最亲密的朋友。得不到重要臣僚支持的情况下,王安石相当冒失地启用了一大批新新人类。这些人进入官场的时日不长,聪明、热情、渴望建功立业、没有沾染官场习气,这是他们最重要的长处。但是,他们缺少阅历,没有经验,很少受过生活与人品的考验,因此,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一旦把持不住,便特别容易由急功近利,一变而为投机取巧,再变则为不择手段,从而堕入下流,变得为人所不齿。令人惋惜的是,王安石最重要的支持者与助手如吕惠卿、章敦、曾布、蔡卞、吕嘉问、蔡京、李定、邓绾等人,大致走的都是这条路,最后全部在当时与后世声名狼藉,而且绝大部分被列进了官修正史《宋史》的奸臣传中。


课本当中说,司马光、欧阳修、苏东坡、苏辙等一大批历史文化名人,甚至包括王安石的亲弟弟王安国在内,反对变法是因为他们代表了大地主、大贵族的利益,或者是过于保守、僵化等等。但其实这些人,当时正值人生事业巅峰之际,他们冒着与年富力强的皇帝对着干,从而可能丧失一生政治前途的风险,而反对变法,应该有更崇高一些的理由才对,否则,便很难解释他们是如何在当代与后世获得如此崇高名望的。


司马光成为王安石变法的坚定反对派之后,曾连续三次致信王安石,劝告他重新考虑自己的政治理念和治国方略,王安石的反应是那封著名的《答司马谏议书》。从此,二人在政治上分道扬镳,遂成为政治死敌,不共戴天;在个人友情上则彻底决裂,从此终身不再往来,直到公元1086年,二人同年去世。


这期间发生的一件事情,表明了司马光的人格立场:皇帝曾准备任命他为枢密副使,相当于主管全国军事工作的第二把手,司马光坚决谢绝。他直截了当地告诉皇帝:除非皇帝准备彻底放弃变法运动,否则,自己不会考虑出任朝廷的任何高级职位。这和王安石除非皇帝准备进行变法,否则拒绝出任朝廷高级职位的做法如出一辙


神宗皇帝去世后,继位的哲宗皇帝只有九岁,由宣仁太后同处分军国事,实际就是垂帘听政。当年五月,司马光奉坚决反对变法的宣仁太后之命返回京城,开始主持中央工作。到第二年九月病逝前,与王安石同样不听任何反对意见,将十七年变法新政全部废除。包括于民于国两相便利的免役法在内,史称“元佑更化”。坚决反对变法,但赞成实行免役法的苏东坡、范纯仁等人,建议司马光区别对待,保留那些经实践证明合理的新政,免得用另一种方式继续糟蹋了老百姓,遭到司马光断然拒绝


从此,在两位领袖开辟的道路上,他们那些不成器的继承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趋向下流。大宋政治陷入党争的泥沼,不可自拔。


引导变革的正确“姿势”


怎样才能引导变革呢?有一个最重要的关键步骤叫“有效沟通愿景”,当一个企业家要向自己的同事介绍大规模变革时,往往得到这样的回答:“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改变这么多。”“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老天,我会不会受到牵连?”


这其实是特别正常的,因为变革会与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相关。如果一个摩擦系数特别高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就无法接受员工的不安情绪,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对愿景建立信心,也不会在变革中抓住员工真正关心的问题。


像王安石这样,不惜与众多亲人、朋友、同事反目,也要忠实于自己的政治理想与信念,坚定而执着。司马光表现出了同样决绝的坚定与执着。这种非理性的摩擦系数,令人感到极度不安。当这种令人敬重的品质,与完全拒绝不同意见相结合时,在这两位伟大人物身上,就会有这样的结果:美好的品格被不适当地、过分地滥用了。于是,政治宽容、理性精神、必要妥协与长远目光全部不见了,坚定与执着变成了执拗与刚愎自用,大宋政治空气之中,被两位政治领袖从不同方向注入了一股同样强烈的、带有戾气的气氛。它是一把双刃剑,锋芒所向,丝毫不留余地,在伤害了对手的同时,势必同时伤害自己所钟情的事业


司马光和王安石在殊死搏斗中,于公元1086年同年去世。


这次我们读的书是李亚平写的《帝国政界往事:公元1127年大宋实录》,公元1127年,即北宋靖康二年,南宋建炎元年。这一年,北宋帝国被金国覆灭。李亚平先生是一位历史学者,他写历史的特点,是不拘泥于正史定论跳出编年史的限制,纵横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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