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国铁路大王学如何驾驭冲突
看点 和美国铁路大王学如何驾驭冲突 看点 | 2017-07-21 10:41 和美国铁路大王学如何驾驭冲突 盒饭财经

1868年1月29日,华尔街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公司控制权之战。整个资本市场都为一个词而疯狂,那就是“伊利”。

今天我们读的书是《伟大的博弈——华尔街金融帝国的崛起》,作者是约翰·S·戈登,这本书曾经是我在媒体工作时,给新记者开的必读书目之一。它清晰描述了华尔街从无到有,从混乱到无序的过程,以及华尔街是如何推动美国从一个原始而单一的经济体成长为一个强大而复杂的经济体的。书的中文译者也很厉害,是前证监会官员,现任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祁斌,他本身曾在华尔街工作多年。


创业者应该永远做到把剑放在胸前,随时准备战斗,如果惧怕冲突,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今天我们讲一个战斗一生的人,他是美国第一个自我奋斗式成功的财富英雄,船王与铁路大王范德比尔特。在讲曾国藩的故事时,我们谈到,曾国藩40岁之后领悟到要学会和光同尘,做事手法不能太猛烈,讲王安石的时候也说,摩擦系数不能太高,但所谓法无定法,范德比尔特的例子就显示,如果你不是一个对既有体制做变法或修补的改革家,而是要白手起家,从无到有打天下的开创者,就要学会直面冲突,驾驭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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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丨何伊凡

整编丨解夏

丨盒饭财经(ID:daxiongfan)



伊利,伊利!



1868年1月29日,华尔街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公司控制权之战。整个资本市场都为一个词而疯狂,那就是“伊利”。


当纽约公开交易所喊出这支股票的名字时,整个市场都为之疯狂,开盘之后,交易大厅就变成了疯人院,每个收报员和经纪人都立刻站了起来,尖叫着挥舞手臂,而美国铁路大王范德比尔特的每一个经纪人都是一个中心,他们像指针一样,从左转到右,挥舞着手臂,买入所有卖给他们的伊利股票。当主持人的锤子落下,他们就会用嘶哑的嗓音大喊:完毕!先生们,如果谁再出价,我就要罚他款了!


伊利股价定在80美元。而人们全然不顾此时还没有被拍卖的其他股票,他们涌向大街,大街上只听到一片“伊利,伊利”的声音。范德比尔特的经纪人对所有的伊利股票下了买单,在强大的购买力下,伊利股价到中午12点上升到83美元。


伊利是什么?它肯定不是中国的牛奶品牌,而是19世纪美国的一条铁路,它从哈德逊河畔的皮尔蒙特到位于伊利湖岸的敦刻尔克。伊利铁路争夺战,是美国历史上影响最深远的商战之一,它发生在年轻的美国历史上经济与政治腐败最为猖獗的年代。


有意思的是,这场战斗的主要发起人之一范德比尔特既不是经纪人,也不是银行家,他从来不做投机活动,甚至基本上不涉足华尔街。但是,在他生命的最后15年里,他却成为了这场大博弈的主角。



职业生涯开始于一艘帆驳船



范德比尔特1794年出生在纽约的斯坦顿岛上,他的父亲在斯坦顿岛上拥有一块农场,站在农场上可以俯视纽约湾。他的父亲供养着一大家子人,但并不是一个很有雄心的人。在范德比尔特的幼年生活中,对他影响最大的是他母亲。他出生时就很强壮和活泼,6岁的时候,在一次和比他大两岁的隔壁家的童奴赛马,差点把马淹死。


虽然范德比尔特很聪明,但是他对于那些抽象的理论非常厌烦。18、19世纪之交,教育模式主要是生搬硬套、死记硬背,这让他无法忍受。他在学校呆了6年,远远超过大多数同龄人,但他还是没有掌握那些繁琐的英语语法和单词拼写。后来,他曾多次严厉批判这种教育模式。


他在16岁时渴望开始自己的事业。他特别喜欢船,有一次,里士满港口有一艘待售的帆驳船,范德比尔特向母亲借了100美元来购买这艘帆驳船,这在1810年不是一个小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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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船只


蒸汽机出现以前,由荷兰人引进的这种帆驳船是纽约港主要运输工具,平底双桅杆的帆驳船最长可达18米,宽7米,有足够空间来装载货物。由于吃水浅,它们几乎可以在纽约任何水域自由航行。


他母亲给他提了一个苛刻的要求,母亲告诉他,如果他能够在生日以前把一块未经开垦的8英亩土地清理干净,并且犁好种上作物,她就会给他钱。八英亩面积可不小,而当时离他的生日只有4个星期了,范德比尔特把一些邻居小孩组织在一起及时完成了这个任务。


他用这笔钱买下了这艘小船。范德比尔特在他晚年回忆,当他在60年前5月里的那个明亮的早晨,第一次踏上自己的帆驳船,升起帆,把手放在舵柄上的时候,他获得了一种真正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甚至比他后来在一次股票逼空战役中挣到200万美元时还要强烈。他的职业生涯就是从运送旅客开始的,很快他就成为这个港口公认的最可靠的船长。在第一个运输旺季结束时,他不但还给母亲100美元,还多给了她1000美元。



行走江湖靠的是言出必行



范德比尔特一生都不惧怕冲突,而且还总是能在冲突中获益。


1812年的美英战争,也就是所谓的第二次独立战争,加速了范德比尔特事业的成功。军队需要他们能够完全信任和依赖的船运商向保卫纽约港的要塞运送物资,虽然范德比尔特的报价与其他运货商报价相比并不是最低的,但他们还是和他签了合同。这有点像中国快递业最具竞争力的公司顺丰,虽然价格高,但服务好。


在那个年代,大部分情况下,纽约船运生意并不是靠合同就能保住的,更准确地说,要看谁先抢到生意,然后还要有办法保住它,黑白两道都要能摆平才行。范德比尔特很快就证明了自己的厉害之处,他身高1.83米,远远高于同时代人平均身高,他肩膀宽阔,直到中年还强壮无比。1844年他50岁,在参加一次百老汇游行时,一个绰号为“扬基沙利文”的坦慕尼派的家伙上前挑衅他,抓住了他的马缰绳,这哥们也是当时纽约最好的拳击手之一,结果愤怒的范德比尔特从马上跳下来无情地痛打了他一顿。


到1817年底,范德比尔特估计已经有了9000美元,同时还拥有数目可观的一支帆船运输队,但他还是时刻关注着出现的任何新变化和机会。很快他就在蒸汽船中看到了光明前景。他卖掉了他的帆船,开始为一个叫吉本斯的人工作,成为吉本斯一艘蒸汽船的船长。这艘蒸汽船船体很小,绰号“老鼠船”,航行于纽约、新布朗斯维克和新泽西三个港口之间。


在当时,吉本斯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纽约州政府把在纽约水域经营蒸汽船航运的垄断权授予了和政府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利文斯顿,立法机构还傲慢无理地将利文斯顿的经营水域定义为从纽约水域一直延伸到新泽西海岸涨潮时的高位水线。大部分人都对这项垄断立法不满,范德比尔特是一个天才舰船设计师,他说服了吉本斯根据他自己的设计建造了一艘更大的蒸汽船,并且将这艘船命名为“贝娄娜号”,贝娄娜是罗马女战神的名字,这也意味着他要向利文斯顿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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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船


一方面,范德比尔特每天驾驶着“贝娄娜号”,机灵地躲避着来自利文斯顿的追捕;另一方面,吉本斯在法庭上争取他们自己的权利。利文斯顿公司曾经设法贿赂范德比尔特,承诺只要范德比尔特改变立场,公司就会给他每年5000美元高额年薪,但他拒绝了,他说“我将会一直陪伴吉本斯先生渡过难关”。这是范德比尔特最大的特点,当他感觉到被人冒犯时,一定会无情反击,尤其他被别人出卖时,更是冷酷无情,他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一个同时代的人这样写:他说到做到,同样,他的恐吓和威胁也言出必行。


1824年,吉本斯赢得了最终的胜利,首席大法官马歇尔宣布利文斯顿的垄断违宪,这一案例是最高法院作出的几个最重要决定之一,因为它确保了美国的经济向着真正的共同市场的方向发展。虽然,在当时“华尔街”的概念还几乎不存在,但范德比尔特等人在追求他们自己利益的过程中,已经无意识地推动了华尔街甚至整个国家向前发展。



在竞争中看透商机



中国的晏子曾经在《晏子春秋》中写道: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范德比尔特就是一个“争心”极强的人。为吉本斯工作到1829年,后来也成立了自己的蒸汽船队。他总是坚信自己会比任何其他人更好、更便宜、更快地经营船队,那个时代,垄断在蒸汽船竞争领域非常流行,而他总是单枪匹马攻击那些船运商组成的垄断组织。对手们发现,遇到这么一个难缠的主儿,与他竞争要比花钱让他离开昂贵得多,而范德比尔特也乐于接受用协议解决争端。


范德比尔特对竞争乐此不疲,他经常带着船队换一个地方去和新的对手竞争。到1850年,他的商业活动领域已经扩展到了中美洲和欧洲,甚至亲自开辟了一条穿越尼加拉瓜的航线。到美国南北战争开始的时候,他可能已拥有高达2000万美元的财富,按照现在购买力计算,相当于十亿美元左右。


在19世纪50年代,他又看到了铁路的前景。1854年,他就开始密切关注一条从纽约出发的铁路,他会带着午餐,从铁路线的这一端骑马走到另一端,然后再返回。有一个售票员曾经回忆道,每次他收完票以后,船长经常会缠着他问一些关于铁路的问题,比如,每天能运多少加仑牛奶,农民是否爱护铁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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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的火车


实际上,“船长”年轻时对这项新技术有一种反感,1833年,铁路刚刚登上历史舞台,他就遭遇了美国历史上第一起重大铁路事故,并差点因此而丧命。事故发生时,火车以每小时24英里运行(约等于现在的40公里),在当时已算是高速,范德比尔特所在车厢里其他乘客全部在这次事故中丧生,只有他幸免于难。他从车厢中被甩了出来,在让火车拖了一段距离后,最后被甩到了路基上。他的几根肋骨摔断了,肺也被刺穿,直到几个月之后才康复。


在快到70岁的时候,范德比尔特已成为美国当时最富有的几个人之一。就在这时,他决定放弃所钟爱的蒸汽船并开始涉足铁路事业。为此,他知道自己必须换一个战场,来到华尔街。


从1861年到1865年,美国经历了它历史上最大的创痛,也就是南北战争。南北战争时期,华尔街帮助北方政府进行了大规模的战争融资,使它最终战胜了在财政方面陷入困境的南方政府。而华尔街也在战争所带来的巨大经济需求和为战争发行的巨额国债的推动下,走向了繁荣的牛市。


范德比尔特就在此时登场了,他后来成为了19世纪最伟大的铁路经营者,可他一生从没有修建过一条铁路。他总是在资本市场上购买铁路,并以惊人效率来经营、改造、扩张,尽一切可能把它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在竞争中,“船长”总是能注意到其他人所忽视的东西。例如当时大家普遍认为,哈莱姆铁路既不重要,也没有前途,它于1852年建成,所经过的大部分地区是日趋衰落的乡村。但是他发现纽约-哈莱姆铁路,和在它西边几英里的竞争者哈德逊铁路,是仅有的两条能够直接通到曼哈顿岛的铁路,它们的铁轨直通到纽约市的心脏。


范德比尔特从没有涉足过华尔街,结果他以自己在航运领域同样的勇猛,在华尔街历史上最大的股票逼空战案中击败了美国最老练的投机商,赢得了哈莱姆铁路的控制权,并以远远高于其他人的效率来经营这条铁路并实现了盈利。



伊利铁路之争,两败俱伤



1867年,应邀成为纽约中央铁路的总裁之后不久,范德比尔特很快就把纽约中央铁路和哈德逊铁路合并了。当时,有三条铁路支撑着从美国中西部地区到纽约的商贸活动:纽约中央铁路、伊利铁路和宾夕法尼亚铁路。前者在范德比尔特的掌控之下,处于良好的管理和高效的运营之中,而在托马斯·斯科特领导之下的宾夕法尼亚铁路也以“把投资者利益放在首位”而著称,所以整个牌局中最变化无常的就是伊利铁路。


伊利铁路非常特殊,它在修建的过程中,就被迫一次又一次到华尔街筹集所需要的资金,以致最后形成了特殊的资本结构,这几乎是铁路建设融资典型的反面教材。其中有一批可转换债券,甚至允许持有人随心所欲地在债券和股票之间来回转换,这种特性使得它成为了近乎完美的投机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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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火车


伊利铁路掌握在丹尼尔·德鲁和两个年轻人古尔德与菲斯科的手中。这“三驾马车”里,德鲁做事毫无顾忌,古尔德在金融方面是个天才,而菲斯科长袖善舞,他们也是华尔街的传奇,对铁路运营毫无兴趣、一心只想靠操纵股市大发横财。范德比尔特迫不得已,决定通过到华尔街收购伊利股票来控制伊利铁路,这揭开了伊利股票囤积战的大幕。


早在1866年的时候,德鲁贷给伊利公司的348万美元是以2.8万股未公开发行的股票和300万美元债券作为抵押的,这部分债券可以转换成3万股股票,并且可以在债券和股票之间自由地来回转换。这就意味着只要符合德鲁的利益,他可以随时使伊利股票的总量变化10%以上。


另外,德鲁还是伊利铁路的财务主管,他完全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在必要的时候发行或“制造”更多的股票。范德比尔特如果想通过收购来垄断伊利股票,他就必须设法阻止德鲁无休止地发行更多的伊利股票。


当时有人形容:“整个华尔街都在以高价从德鲁那里买进伊利股票,然后又以低价卖给德鲁。”


于是范德比尔特请求纽约州最高法院的法官乔治·巴纳德给予帮助。


你现在可能难以想象,十九世纪中期美国政府的腐败是多么彻底。股市则为权钱交易提供了最完美的平台。在有关证券的法律法规严重缺失的当时,投机商无一例外地都豢养和控制着忠实于自己的法官,这些法官也竭尽所能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来影响股票价格的涨落,为其各自主子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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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


巴纳德颁布了一个法令,禁止任何伊利公司的债券转换成股票,同时也明令禁止丹尼尔·德鲁本人“卖出、转让、交付、处理和放弃”他所持有的伊利股票。范德比尔特以为,这样德鲁就完全处于他的控制之下了,他自信很快就会获得伊利铁路的控制权。


德鲁立刻着手把他的可转换债券转换成了股票,同时发行了更多可转换债券,并将它们也转换成股票。结果伊利铁路的流通盘在范德比尔特不知情的情况下增加了20%。德鲁也有自己控制的法官开始活动,他宣布,只要有需求,伊利公司就可以把债券转换成股票。也就是说,德鲁正在不断将转换出的股票卖给范德比尔特。


在随后的几个月里,范德比尔特和德鲁都继续疯狂地贿赂立法机构以使胜利的天平倾向自己。最终,两败俱伤的范德比尔特和德鲁达成了协议。这次战无不胜的范德比尔特未能如愿以偿地控制伊利铁路,而德鲁虽然暂时击溃了范德比尔特,但他很快在新的一轮伊利投机战中悲惨落败于他原先的盟友古尔德和菲斯科。


读后感悟


不过,从更长的时间纬度来看,这场战斗也有一个赢家,就是联邦政府。硝烟过后,人们重新审视这个被疯狂的投机者和腐败的立法者搞得混乱不堪的局面,终于意识到需要订立法律来健全上市公司股票发行制度,而真正的相关法律,还需要经过更多阵痛才会真正来临,直到1929年股灾后,美国于1933年颁布了《联邦证券法》,这已是70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直到范德比尔特1877年逝世,他一直享有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声誉和地位。曾有本英格兰的杂志报道他说:“与其他所有的华尔街人相比,范德比尔特像一只具有皇家高贵气质和高尚品德的雄狮,屹立在豺狼和虎豹遍布的沙漠中。”虽然他在伊利铁路事件中受挫,但无损于他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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