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债务危机”时代的江苏民企⑥康得新终局已定
资本 后“债务危机”时代的江苏民企⑥康得新终局已定 资本 | 2020-07-14 10:13 后“债务危机”时代的江苏民企⑥康得新终局已定 财经无忌

资本绞杀,沦为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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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4日,康得新再爆2017年第二期10亿规模的中期票据——“17康得新MTN002”无法按期足额付息,构成实质性违约。此外,当日晚间,公布上半年净利润预计亏损3.05亿元-6.05亿元。

 

此时的康得新形容枯槁,满是无力造血,回天乏术的感觉。这一切衰败的导火索是2019年1月21日,康得新两笔合计15亿元的超短期融资融券违约,但账面数据显示,其北京银行西单支行的账户余额为122亿元。

 

如潮水涌来的质疑之声下,北京银行西单支行再扔巨雷,称:“可用余额为零”。由此,康得新背后的不堪逐渐浮现。

 

曾经风光无限的预涂膜第一股,将近千亿市值,如何沦落至暂停上市?被称为“材料界任正非”的集团创始人钟玉,何至于沦为阶下囚?

当初那个少年风光无限

时间倒回多年前。

 

年轻的山东小伙钟玉进过工厂,当过工人,干过特种兵,后进入北京航空学院读大学。1976年毕业后,被分配到航空部曙光电机厂微电研究所工作。

 

当时,文革刚刚结束,很多人害怕政治风险,不敢接下将战斗机发电机寿命从150小时提到500小时的研发任务。但,年仅28岁的钟玉,刚毕业两年,拍胸脯道:“没挑战性的事情没劲,我可就盼着弄点有难度的事情呢。”大家都觉得他吹牛,但他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在钟玉被提升为研究所副所长的四年后,38岁的钟玉在即将再次升职时,却提交了辞职书。是年,他拉了4个人,凑了3万元,创办了康得公司。

 

但是,1988年GDP增长率断崖式从11.3%跌至4.1%,经济的恶化让刚起步的康得举步维艰。

 

整个公司笼罩着低气压,元旦聚会上,大家更是泣不成声。钟玉看到此情此景,说到:“大家看看,在这个年代,哪有职工会为企业的前途而共同落泪?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成功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当中,康得永远不会倒闭,康得大厦总有一天会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耸立的!


说完,顺手拿起一瓶二锅头,一饮而尽。

 

当时,国内工业清洁仍以人力为主。冥思苦想后,康得将电动车改装成电动清洁车、电动牵引车的创新,成功填补了市场空白,给康得带来众多大型公共场所和300多家家电厂的订单,也让其起死回生。

 

1992年南巡讲话后,我国改革开放进入蓬勃发展时期,大量西方先进设备涌入。看到这一商机的钟玉,通过代理进口机电设备、清洁设备等产品,大赚一笔。

 

钟玉用了八年的时间,将当年酒桌上的豪言变成了现实。1998年,康得大厦在京落成。一片欢声笑语中,他却在担忧,一旦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国外公司进入,康得的生意将难以持续,必须开拓新的业务。

 

钟玉对时机和市场的把握一向很精准,善于发现市场的空白点,很多时候技术产业面临的困境在他眼中都是机遇。

 

90年代末,国内企业普遍采用对健康有害的“即涂膜”工艺,而相对更先进、环保的“预涂膜”在国内尚无没有生产线。1998年,康得和预涂膜技术掌握者,也是全球最大生产商美国GBC签订合资协议,共同开发国内市场。

 

但钟玉没想到,在投入1500万前期市场费用后,GBC单方面撕毁合同,把生产线放到了韩国。自此,他发誓自建预涂膜生产线。

 

功夫不负有心人。2002年10月,中国第一条预涂膜生产线在康得新建成。在投产时,中国刚加入世贸组织,贸易需求拉动印刷包装业快速发展。凭借过硬的产品质量也吸引了国外厂商前来寻求康得代工。

 

钟玉再次精准地把握了时机。康得新在预涂膜市场大步前行时,GBC却境况愈下。2010年,康得新在A股上市,并成为全球最大的预涂膜生产企业。

 

然而此时,公司预涂膜业务的增速和营收占比均进入下行通道,初现业务瓶颈。钟玉内心百转千回:需要寻找“象”体量的产业,“猪”体量的产业难以支撑。

 


当时,光学膜的核心技术被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企业垄断,内地所有光学膜的需求均为进口,政府扶持的相关企业研发也停滞不前。

 

在和面板巨头京东方老板王东升交流后,钟玉决定做光学膜,承诺道:“我这一生还没有想做做不成的事情,定向您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随即,中国第一家具有知识产权的光学膜规模化生产企业在张家港诞生,康得新光学膜基地投产。2013年,康得新追加投入45亿元,在张家港建设“两亿平米光学膜产业集群”,占据全球出货量的一半,由此也带动了康得新光学膜业务的高速增长。



面板产业旺盛的市场需求推动康得新快速发展,2010年上市至2014年,康得新的营业收入与净利润的年均增速均维持在40%以上的水平。



预涂膜和光学膜的业务战略性地填补了国内市场空白,同时也给公司和钟玉带来了无限风光。当初那个一心做企业,纾解国家技术产业之困的少年,意气风发。

 

野心勃勃再战新业务

奈何镜花水月


预涂膜和光学膜的成功堪称奇迹,也让钟玉更加坚定自己的方法论—“做别人没有的”。随着预涂膜和光学膜市场逐步饱和,康得新业绩增长疲乏,而这次瞄准了裸眼3D。

 

钟玉对产业趋势的判断其实没有问题,但短期变现产出很难。2015年之后,电子巨头都在探索新的显示技术,但裸眼3D技术的突破很难,至今也没有实质性进展。

 

因而,尽管康得新在2016年投入23亿用于该业务,也相继推出裸眼3D电子产品,但终究未能为市场认可。

 

与此同时,钟玉还在布局另一技术产业。看到碳纤维技术被国际市场封锁,国内技术研发无果以及碳纤维在汽车产业领域的应用潜力,钟玉延续一贯作风,先后在全球8个国家布局9个研发中心,出资3000万欧元成立材料研发中心,投50亿在廊坊投资建厂……

 

2017年,钟玉对外宣称公司的碳纤维量产成功。但,实际上,康得新只给北汽生产了一个部件。

 

很显然,持续性大额资金投入,未能有匹配性的产出。根据最新证监会对康得新2015-2018年虚增利润的事实认定,调整后的真实利润水平自2015年已然出现亏损,且亏损值逐年扩大。

 


在钟玉身上有一种情怀,从预涂膜技术到碳纤维技术,国内缺乏何种技术或是陷入何种技术困境,他要做,要做出中国自己的技术水平。

 

但细看钟玉在裸眼3D和碳纤维项目上的失意,或许可以看出端倪。钟玉通过引进国际上相对成熟生产线,整合技术发展国内的预涂膜和光学膜,而裸眼3D和碳纤维技术不同,全球的技术都处于研发探索阶段,此时入局,必然意味着大额资金投入和长周期

 

所需资金量和耗时远远超出钟玉的预料,这一切的最终结局或许已定,但败至何种地步,还是取决于钟玉。

疯魔五年的AB面


钟玉一面大刀阔斧地开拓战略型产业,扮演产业英雄的角色,但另一面,资金上的事很不好看。

 

其一,2014年,钟玉私自绕过康得新股东大会,代表康得新与北京银行西单支行签订的《现金管理服务协议》。该协议意味着康得新账户一有资金就实时划到康得集团,故而康得新账户银行存款虽高达122亿元,但实际余额为零。

 

钟玉一面义正言辞,尽量避免或减少康得集团、个人与康得新发生关联交易,一面暗地里不顾上市公司独立性要求,违规操作,构成关联交易,偷偷转移现金。

 

其二,康得新多次增发募资,总计实际融资额将近100亿元,但仅回报了股东红利8.581亿元,其心可鉴。此外,2018年4月,康得新发行第一、二期超短期融资券,发行金额总计15亿元。那么,康得新募集的巨额资金流向呢?



2016-2017年,钟玉未经康得新股东大会和董事会的同意,私自将15亿元募资资金存单质押给厦门银行北京分行和中航信托。违规担保,骗取巨额信托贷款。

 

2018年,康得新光电与赛鼎宁波签订委托采购设备协议,支付采购预付款21.74亿元。次年5月,康得新称,设备供应商收到货款后已直接或间接将该批货款汇入康得集团账户。但,事实上康得新钱货两空。

 

此外,康得集团还通过虚假工程合同和虚假商业保理分别套取康得新募集资金7.9485亿元和8.75亿元。

 

根据后期调查,钟玉通过虚假工程合同、虚假商业保理、虚假采购以及违规担保,共计掏空康得新53.44亿元。

 

其三,康得新上市一个月,康得集团就将其持有的16.089%的股权质押。十年间,股权质押的雪球越滚越大,截止今年5月21日,康得集团已质押股份占比高达98.98%。

 

高质押股权下面临的必然是高质押爆仓的风险。事实上也确实发生了,康得新股票遭到恶意做空,自2017年每股27元连续跌至2019年2月2.47元,叠加江苏省内银行开始限贷抽贷,二级市场大量抛售,企图击穿质押线。后来还是通过康得新的巨额资金化解康得集团股票被平仓的风险。

 

康得新真是康得集团名副其实的钱袋子。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122亿存款凭空消失,瞬间激起千层浪,那么150亿的负债该怎么偿还呢?

 

连续四年年报虚假记载,扒除虚假存款后,2018年康得新账面货币资金余额仅为31亿元。2019年初步调整后的现金流数据显示,内部盈利现金流为-7.81亿元,外部融资现金流为-121.92亿元,此时的康得新只是个被掏空的空壳子。




13万投资者唏嘘一片,迷惑地站在原地,幻想着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最终也只能绝望地看着事件的发展,一切就像安排好的剧本。

2019年1月23日,康得新戴帽ST。

2019年5月6日,被实行“退市风险警示”,变更为*ST康得。

2019年5月12日,钟玉因涉嫌非法挪用资金罪被苏州公安机关逮捕。

2019年7月5日,康得新收到证监会下发的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认定2015-2018年,康得新累计虚增利润总额119.21亿。

2019年7月8日,康得新开始停牌。

2020年7月10日,康得新暂停上市。



 

据悉,钟玉曾在事发后的债券持有人大会上表示:股东挪用资金少于100亿元,康得新和大股东的钱放在一个资金池混用。康得挪用的资金一部分用于投资碳纤维项目,另一部分用于股权质押贷款补仓,贷款的钱也主要用于碳纤维项目。

 

碳纤维项目吞噬现金是真,但其专心布局造假,腾挪资本,掏空康得新,致使13万投资者沦为炮灰也是真。因此,钟玉此话到底有几分真呢?

 

时至今日,康得新走到退市的结局,背后是实力难以支撑业务扩张的野心。创造奇迹的成功者,难以控制内在非理性的冲动,野心一旦膨胀,踏入资本的沼泽,只会越陷越深。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信念丝毫未减……”

 

但钟玉和康得新,都已不是从前那个少年。一饮而尽的豪情,振兴民族产业的壮志,已被资本、野心、欲望吞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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