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金高涨、有房难搬、两头交租:疫情中的上海租房人
看点 租金高涨、有房难搬、两头交租:疫情中的上海租房人 看点 | 2022-05-23 11:22 租金高涨、有房难搬、两头交租:疫情中的上海租房人 字母榜

就隔900米没法搬家,我付了俩月双份房租

回归正常生活的曙光出现在上海,但飘在上海的大连人刘景南仍然愁眉不展:已经5月20日,如果6月1日还是不能搬家,就得去对门邻居家借住了——她已经不想第三次付出双倍的房租。3月18日,她刚刚敲定了新家的租房合同,押一付三交了15000元的房租,却在当天下午回家时发现所住小区被封闭了。


4月1日,现在的房东和新房东都拒绝了减免房租,她又付了现住所2500元房租,5月1日,她再一次支付2500元。工作5年,这是刘景南第一次打破自己“房租不超过收入三分之一”的原则。


像刘景南这样处境尴尬的租房人,在当下的上海不在少数。


他们或被困在十几人同住的群租房中,生活条件不佳、物资紧缺;或是处于搬家的节骨眼,已经连付两个月双份房租……他们都在交集地等待解封的那一天快点到来。


我们和四位盼望解封的上海租房人聊了聊,以下是他们的经历。


(文中蒋金燕、刘景南、姜姜、张文馨)

租金高涨、有房难搬、两头交租:疫情中的上海租房人

明明两个小区只隔900米,却怎么都搬不过去

姜姜,山东人,审计师,宝山搬到宝山


学生时代,我受到《何以笙箫默》的影响,一直很想到上海生活。去年我大学一毕业,果断从北京搬到上海工作。


我们这行很卷,经常凌晨才下班,打车都得排到一百多位,身心俱疲下,今年3月10日我成功裸辞。这已经是我毕业来换的第三份工作。


我现住的房子4月10日到期。裸辞后,我开始慢慢物色房子。3月27日,我看到消息说浦西4月1到5日要封禁,于是第二天赶忙约看了一个房子,布局、采光、软装都还可以,就一拍脑袋签了合同。押一付一,3450元一个月,加上中介费,当天掏出八千多元。这整个过程都在一小时内完成。


房子就在隔壁小区,我当时想的是一解封就马上搬过去,这么近的距离,也就一脚油门的功夫。我对五号解封深信不疑,疯狂打包行李,等着一朝搬家。后来等来的却是小区无限期延长的封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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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1日,我厚着脸皮跟房东协商减房租的事情,二房东表示了自己也要交租的无奈后断然拒绝,我也没好意思再多说。到了中旬,现住的屋子正式到期,没办法只得续租,又交了2800元。再加上必须团购,物价是平时两三倍,积蓄没剩多少。


我还曾寄希望于我的公积金,我之前待过事务所、外企咨询公司,公积金缴存比例挺高的,因为自己没有上海买房的打算,打算提出来。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因为不了解流程,几次都没提出来,现在公积金还是静静地躺在我的账户里。


我甚至想过偷渡到隔壁小区,这么近的距离,防疫情况基本上一致,怎么就不行?但是也只是想一想,真要因为我过去出了什么差错,确实承担不起。被封控以来的心情也从平静到焦虑,最后到无奈躺平。我只能洗洗涮涮,摘菜做饭,让自己别老想着这个事。


五月初,我在与二房东商量后又交了半个月房租,想着五月中旬再怎么也该解封了。好不容易问了现住的小区可以拿到通行证搬出去,但是另一边不允许搬家,问了房东押金更是一分不退,心态一下就崩了,房子一天没住,搭进去一万元,更难过的是,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最后咨询了下律师朋友,却连房东的地址都不知道,可能立案都是个问题,如果要解决只能委托律师查询房东的个人信息,而委托律师,至少也要三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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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屋子住7个人,没有收入还遭遇房东涨租

蒋金燕,四川人,家政员工,房东涨租


我和我老公都在外地打工,双方父母年纪大了,女儿今年高考,为了多赚点钱,去年,我听朋友的建议来上海做家政。


今年2月,我来现在这家开了不到一年的私人家政公司当钟点工,老板帮我们找客户,我们每单给她20%推荐费,没有底薪,干多少赚多少。我们都住在她租的公司兼宿舍里。


说是公司,其实是小区里的老民房,两室一厅一卫,我们加上老板一共10人。老板住一间,另一间住了7人,只有过路的空隙,我和另一个人住在客厅的上下床。没有疫情前,我一天做8小时活儿,晚上才回屋,把床帘一拉凑合着也是自己的独立空间了。这样一个床位一个月600元,包水电煤,用洗衣机一次5元,我夏天都是手洗。


疫情前,我一天几个家庭地跑,一小时50yuan,一天下来能有400元。交通费自己出,我一般都骑共享单车去客户家,为此开了月卡,最远的一次我记得是骑了三公里。只有下雨天会坐地铁。我女儿在寄宿学校读艺术,学费几万,快高考了补课一年也要2万,画笔我网上随便买都要几百,想多省点给她。


3月7日,浦西有疫情,上午时间我就没活儿了,每天只剩干5小时。3月24日,我们开始封控,彻底没了收入。从来这家公司开始,刨去基础开销,我存下了5000元。


开始封控后,我们的物资就成了抢手货,一户领一份物资,由房东分配。我们第一次收到的物资,每个人分到一根火腿肠,一包挂面大家一起煮了吃,有个56岁的大姐人勤快,经常是她煮给大家吃。因为人多,米也吃得很快,做饭还得用上五口饭锅。吃饭跟上厕所一样,都需要错峰。


有个大姐被封一个多月,一直都吃稀饭和鸡蛋,连油也没吃到,还有个小马姐妹,不识字,买菜不方便的。我就联系房东问能不能帮忙找找物资,房东说:“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自己想办法” 。我想起之前,客户送我的东西我都拿回来送给她吃用,感到心寒。幸好我向居委会反映情况,领导说:“你们101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大米还不够?”最后给我发了两箱物资和米面油,我都留给大姐和小马了,她们比我更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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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后,我们的房东突然提出涨租,一个月涨到700元,疫情结束后也是这个价了。有天吃饭,我当面向房东反对涨租,说疫情期间可以理解,但之后不降回来负担太大,只有我上铺的姐妹跟我一起,其他人都没说话,房东没同意,只说她也得交房租。


后来,我又提说,这段时间我们没有收入,能不能缓缓再交,房东一口回绝,说:“没钱就跟家里人要。”我家里都是老人孩子,怎么要呢?我通过小区群加了大房东,他说,这个房子并没涨价。


上个月,我们几个人陆续感染到方舱隔离,房东摔断了手,我看不下去到周浦医院照顾她。现在已经过了交房租日9天了,房东见我闹,没再催我,我也还没交房租。现在吃的用的都是高价,我存的5000元早就没了,现在维生的2000元还是朋友知道我的情况,主动借我的。


我本来打算5月底回去陪孩子高考,现在疫情原因也回不去,我们出方舱后只做过一次核酸,当务之急,是问街道能不能做,不管是回老家还是复工,这都只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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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我原本已经改造好新家、宴请朋友了

刘景南,大连人,销售,搬家搁浅


让我来给你讲讲3月18日“小南忙碌的一天”,那是个周五,我请了一天假。上午八点出门,先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忙活了几个小时,然后去新租的房子那边签合同,当场支付了押一付三共计15000元的房租。然后我拿了钥匙,午饭都没吃,赶紧到新家,叫来换锁师傅把锁换了。还从大众点评上找了个装修师傅,我想刷墙什么的,和师傅商量了下,他说两天能搞定,一周能晾干,我就让他当天就动手,把要刷的墙面先都铲好了。


忙忙叨叨一天结束,天黑了,我回到原本的住所,发现不对劲。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吵吵闹闹的,只留了可以过一个人的小门,门口还有穿着一身白色防护服的人。


我去问了问,知道小区已经封闭了,只能进,不能出。因为我平时的工作是To B的销售,接触住在上海各处的客户,已经听闻封闭小区的严重性,赶紧回家了。


我知道不会一天两天就结束,但是没想到我就这样在这个原本以为马上要说再见的房子里又住了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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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子是我三年前租的,房租很便宜,两室一厅只要2500元,而我为此牺牲了一些个人的空间。房东和我约定,我们实际是合租的关系,次卧他们使用,平时是锁起来的,并且他们随时可以“回家”,对家里的物件我也基本没有什么改动的空间。


居住体验不能说好,尤其是第一年,夫妻两人几乎每周都会回来很多次,有时候男主人还非要在房子里过夜,逼得我只能去外面住酒店。


那时候我的工资底薪八千元,有两只猫,而我有个原则是“房租不超过收入的三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房子虽然让出了很多隐私,但是我还是住下了。


没想到今年3月9日,女主人突然通知我,房子已经卖了——不是要卖房,而是已经成交——让我在4月底之前搬走。


我也没等4月,在一周之内看了五六套房子,最终敲定了新家,定了3月25日入住。


也许是因为之前三年住的比较憋屈,我对新家有很多很多美好的畅想。新家周围配套设施齐全,还能步行上班,位于老小区,所以内部有一些老旧。所以我就计划着“改造一番”,找装修师傅给我刷刷墙,然后自己添置东西,想象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招进来,猫咪在地板上追逐,或者在地毯上打盹,而我做着饭——可以把家装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还不用担心有人突然闯入!


被封闭在小区里之后,这些畅想都被暂时搁置了。在我原本的计划中,5月我应该已经改造好新家,邀请好朋友们来家里做客了才对。


我在淘宝上买了很多东西,什么波西米亚风的地毯啊、白色的窗帘啊、地板革啊,陆陆续续都到新家那边的小区了,我当然是取件都取不了。


而现在我在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是我3月刚被封的时候过于乐观打包的箱子,仅留的几件长袖换着穿,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热,每天都在纠结要不要重开箱子拿点衣服出来。


现在的房东和新房东我都有沟通,但是他们都不同意减免房租。老房东觉得,我只要住在里面就应该付钱。新房东则说,他也要租房子的,也需要这份收入。我问了中介,也上网查了查,觉得好像真的死磕也不是十拿九稳,索性算了。4月1日、5月1日,我先后两次交了房租,算下来这是我第一次打破自己的“三分之一”原则。


对门的邻居是今年才搬进来的,疫情之后我因为想加小区微信群去敲了她的门,结果发现我们俩很聊得来,还都是一个人住,都是“铲屎官”,就慢慢过上了“搭伙”的日子。


她不大会做饭,慢慢地我们每天都一起吃饭,她有什么物资也放我这,我做饭,然后我俩一块看看电视。我们商量着,如果6月1日还是这个状态,我就搬到她家先借住着,我是不愿意再付一次这边的房租了。


有时候觉得蛮可惜的,要搬走了,却认识了不少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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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有两套房,也架不住2万块房租打水漂

张文馨,上海人,嘉定搬到徐汇


我是上海人,在嘉定和徐汇各有一套房,嘉定房子够住,但是孩子户口在徐汇学区,想着过去徐汇,我和他爸都在市区上班也方便接孩子,徐汇那一室一厅又太小,只能考虑另外租房。


中介跟我说三月初租房划算,我就着急赶在3月8日租了套徐汇的二室一厅,八十几平,月租8000元,押一付三,中介费我和房东各出半个月房租,一共给出去36000元,这是我第一次租房。


我们打算3月13日搬进去。


11日那天我上班,老公和婆婆两人和带着开荒保洁的人去新家,他们在里面收拾得差不多了,听到外面很吵,才知道这个小区正在准备封控,两人都很慌,赶紧排了长队开车出小区,沿路把下班我接上回嘉定的家。


尴尬的是,我们把夏天衣服和我老公的工作电脑放到新家了,现在5月了,我只有一两件短袖反复穿,我老公是后来去公司又申领了一台电脑。


我们回到嘉定家的时候发现我们原来的小区也开始有核酸检测点,我心想,难道我们这也有问题?13日的时候,我们这也正式封了,短短两天,感觉世界都变了。


我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有点不好意思跟房东说,想着如果就一个月房租,克服一下就算了。


后来一直到4月5日也没有解封的迹象,4月8日找了房东,说,我租够两年,到时没法立刻租出去的话,你再多让我住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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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是上海人,但是也为了两个孩子读书租了房子,最后只是跟我说下一次付房租的时候可以减三千元,我脸皮薄,想着算了算了,就先这样。


5月家人有让我再去沟通一次,但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封,房东也没办法准确地计算损失,说不清楚。我也想过退租,但是已经两个多月了,退了这钱不也是拿不回来嘛。


我们家四个人,夫妻俩人加两岁半孩子和婆婆,被封一个月买菜也要一万元左右,被封之前每月花销也要一两万元,现在相当于把不用出门逛街也不买衣服省下来的钱转嫁到高价菜和房租上。


白白付着房租很心疼,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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