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站台》导演:想改变社会不公,就不要等政府
文娱 《饥饿站台》导演:想改变社会不公,就不要等政府 文娱 | 2020-04-22 10:07 《饥饿站台》导演:想改变社会不公,就不要等政府 第一导演

“站台上放口罩,结果也一样。”

翻译、编辑/空山

《饥饿站台》是豆瓣近期最热门的电影之一。

 

近16万人评价,评分高达7.8。

 

有人称之为“竖版《雪国列车》”,有人称之为“监狱版《寄生虫》”

 

故事发生在一家封闭的“垂直自我管理中心”,想拿到学历的男主角申请入内,却发现这里是人间地狱。

 

每天,从顶层降下一个站台,上面摆满精致的食物,随着楼层的下降,食物越来越少。有人饿死,有人自杀,有人吃掉同伴,有人计划反抗。

 

影片去年夏天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首映时,就震惊了不少媒体。

 

人性之恶、社会之恶,与全裸、排泄、极端血腥等画面共同呈现。

 

《帝国》杂志写下评论:“在我们日益不平等的世界里,加尔德·加兹特鲁·乌鲁蒂亚令人吃惊的处女作,有力地证明了大众要吃掉富人。”

 

导演加尔德生于1974年,来自近几年类型片异军突起的西班牙,凭借本片在西班牙戈雅奖提名了最佳新导演和最佳原创剧本奖

 

3月20日影片在Netflix上线后,他受到了更多关注。

加尔德·加兹特鲁·乌鲁蒂亚

 

第一导演(ID:diyidy)综合了Ihorror、Collider、Filmmaker Magazine、Cineuropa 四家媒体对加尔德的采访,了解了《饥饿站台》创作的台前幕后,以及导演对于影片内涵、隐喻的解读。

 

加尔德说,“我相信这部电影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以同样的方式被理解。如果站台上放的是口罩,我们也会谈论同样的事。”

他把电影的本质描述为,这是一部关于“如果你处于某一层,你自己会做什么”的电影。

 

我想,当一些观众真的给出答案时,可能会吓到自己。同时也会明白,为什么真正的和平与平等永远不可能到来。

 

 

 

01

剧本

故事来自舞台剧,深度重写的两年,常想掐死编剧

 

Q:你的灵感来自哪?

 

加尔德:《黑店狂想曲》《银翼杀手》《心慌方》,当然还有《下一层》,很多很多电影。

我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电影,《饥饿站台》里的很多细节和文化梗,我都不确定它们是从哪来的。

短片《下一层》,导演维伦纽瓦

 

Q:第一次接触剧本时,你是否立即预见了实现这一故事的操作过程,或者你更关心的是主题观点和叙事风格?

 

加尔德:其实最初的想法来自大卫·德索拉,他和佩德罗·里韦罗(两位即《饥饿站台》署名编剧)一起为一部舞台剧写剧本。这部作品从未在舞台上实现过,所以编剧们把剧本寄给了制片人卡洛斯·华雷斯,他很喜欢,并立即给了我。

 

我对剧本的隐喻和潜力印象深刻,但同时,很明显,要改编成电影,需要进行深度重写。

 

老实说,从那时起,这真是一场令人极端痛苦的折磨,持续了两年。大卫、佩德罗和我吵了很多次。他们是我敬佩的朋友,但有时,老实说,我想掐死他们。

 

我们不止一次打算放弃这个项目,每个人都极力捍卫自己的观点,在核心和有趣的细节上都存在冲突。

 

最后,一点一点地,我开始排练我觉得相对舒适的版本。演员们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们做了相当多改变。实拍时,我们也改变了一些东西。最后,在剪辑中,我们完成了你所看到的剧情。

 

Q:我能感受到它的结构,前两幕是一出戏。第三幕属于原本的剧本吗?

 

加尔德:事实上,你完全说对了。前两幕在最初的剧本里,但到第二幕就结束了。我和两位编剧一起创作了第三幕。

 

原剧本有更多角色,为了给其他人留时间,我删掉了这些角色,让它更像电影剧本。

 

02

角色和表演

男主角减重24斤,男二号开拍前7天临时加入

 

Q:整部电影看起来像是对伊万·马萨戈(男主演)的挑战。

 

加尔德:是的,伊万差不多出现在所有场景中,我们是顺拍的。在6周的拍摄中,他不得不减重12公斤,以证明角色的身体和心理损伤。想象一下,当一部电影本身要求如此之高时,却同时要求你进行一生中最严格的节食,是多么的困难。

Q:佐里昂·伊圭里奥尔(饰演男主第一位室友)是一个特殊的演员,扮演着近乎超现实的角色。

 

加尔德:在我们开始制作前一周,我们不得不更换演员,所以找到了佐里昂。换言之,在我们开拍前七天,佐里昂不知道有一部叫做《饥饿站台》的电影存在。

我的承诺是与他俩一起工作到筋疲力尽,以加强同一硬币的两面(男主和男二)所需要的反常化学反应。

Q:对Trimagasi(男主第一位室友)来说,一切都是“显而易见的”。这是否说明他接受现状?

 

加尔德:Trimagasi是我们电影的标志。这是《饥饿站台》不同于其他电影的原因。这个卑鄙、可爱的人,既愤世嫉俗,又有同情心,会让观众感到奇怪的亲近。当然,我们的性格里都都包含了一点Goreng(男主)和Trimagasi,如果你可以选择的话,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决定哪一个赢得内部战斗。

 

当我们第一次看到Goreng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我们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当我们看到Trimagasi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是的,我说的是第一次看,因为这部电影的设计,是为了在反复的观看中质疑这个前提。

Q:站台上的残羹剩饭呈现出了一种怪诞风格,以及囚犯们原始的进食方式,给“吃”这件事增添了一些残忍。

 

加尔德:没错。尤其是佐里昂(饰演男主第一位室友),他强调了进食行为的原始性。后来,很明显,音效后期制作人伊纳基·阿隆索和作曲家阿兰扎祖·卡列亚,使这一原始的表演得到了强化。音乐和音效和谐共存,有时很难区分它们。

Q:拍摄中,哪场戏需要付出成倍的努力?

 

加尔德:从技术上讲,是巴哈瑞特(黑人教徒)攀爬的场景……从情感上讲,是伊莫吉里(女管理员)自杀后,戈伦(男主角)的心理崩溃。

本片最令人不适的镜头之一出现于此

 

 

03

艺术和美学

建筑按“管理中心”设计师的角度制作,2层拍出了无数层的效果

 

Q:你是如何设计的整个场景?

 

加尔德:“饥饿站台”的设计过程,是从预算中充分利用每一欧元的关键。

 

从功能上讲,整个建筑的模块化墙壁、角落和缝隙都要精确到毫米,以便能够用肩扛摄影机拍摄99.9%的画面,不必动用机械。

 

我们建了2层。底部还有一个空间,用来放置推动“站台”的剪刀式起重机,后期中被擦除。

 

80%的画面是在1层拍的,如果需要镜头朝下的画面,就去2层。在这两层的基础上,我们通过后期生成了无穷层。(译注:《饥饿站台》的视觉效果几乎代表西班牙电影界最强的特效水平,提名了戈雅奖最佳特效。)

 

1层

从艺术上讲,这种设计代表了“垂直自我管理中心”泯灭人性的冷漠。这是艺术总监阿齐吉涅·乌里戈蒂亚的杰出成就。

 

当我们思考建筑结构时,我们试图从“管理中心”建筑师的角度、从平台的社会管理角度来思考。

 

这种结构必须高效、耐用、坚固、不易损坏、便宜,因此不难断定我们必须使用模块化蓝灰色混凝土板。

 

我们想到了一种非常简单的几何线构造。每层的平面图是长方形的:长9米,宽6米。也就是1:1.5。

这种比例反复出现,形成了一个非常逼真和不断重叠的美学风格。墙壁、马桶、镜子、桌子比例也一样。壁灯、床和水槽的比例是1:1.33。


Q:另一个有趣的设计,是平台上的食物。你能描述一下这个元素的主题意图和实际制作方法吗?它代表了财富?

 

加尔德:食物被当做故事的另一个角色,在美学上和监狱格格不入。

 

我们用了温暖的赭色调色。它是明亮的、有生机的、不规则的,同时它们被盛在风格主义的、十分花哨的,且带有腐朽色彩的凡尔赛名贵餐具中。

在高楼层,食物是一种过分充足的东西,几乎是色情的、华丽的、肉欲丰富的、发泄欲望的对象。被亵渎,被毁灭,被终结,被传递给下一层,在无耻的、完全畸形的地方,这么做是完美的。

 

从实际操作角度,虚构的食物(道具)和真实的食物混合在了一起。

 

Q: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的选择,在出现厨师的镜头里,抹去了他们的对白。

 

加尔德: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人忍受饥饿和病痛、遭遇战火、缺医少药……所谓的“第一世界”的浪费和肤浅是很有侮辱性的。

 

从美学上来讲,厨房由明亮的颜色和玩具般的机器组成,但呈现时抹去了对白,背景音乐的音调告诉我们,这些上层人的某些意识是错误的。

 

 

04

主题表达

电影包含简单的民粹主义批评,但不是在进行社会批评

 

Q:《饥饿站台》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寓言,关于经济不平等及其如何根植于最恶劣的人性。这部电影的上映与全球危机相一致,现在人们一直质疑权力结构。你认为对这部电影的受欢迎,与这一文化和社会时刻有关吗?

 

加尔德:类型片是一个伟大的抗议工具。去年9月,当我们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上首映时,许多人告诉我,由于社会的不平等现象,现在是发行《饥饿站台》的理想时机。

 

对此,我回答说,我们在其他任何时候举行首映,也会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我们总是处在社会不平等的最严重的历史时刻。

 

现在,随着Netflix的上线,他们再次告诉我,鉴于世界正经历着奇怪的情况,现在是发布的最佳时机。

 

我相信这部电影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以同样的方式被理解。我们拿到的牌,源自我们的阶层,我们都在忍受着伤害,不幸的是,我们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受其操控。

 

如果在站台上,我们不放食物,而是放上卫生纸或口罩,我们还是会谈论同样的事情,谈论关于我们内心深处的自私。

 

Q:在这一点上,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即使一个人在经历底层苦难,但只要一旦尝到丰盛的滋味,也会成为压迫者。

 

加尔德:不幸的是,我们是这个星球上有史以来最悲惨的物种,我认为我们不会改变。我们是可怕的动物,如果你给一个一生都生活在恐惧中的人一些力量,他们很可能变成混蛋。

 

Q:故事里有可怕的暴力。对于这些杀戮和食人行为,应该如何表现,你们是否存在任何担忧或争论?

 

加尔德:如果这个深坑是我们社会的反映,它就无法掩盖暴力。它必须显示出我们是如何互相撕裂的。

 

Q:关于这部电影模棱两可的结局,人们议论纷纷。你对我们的种族不抱希望,但其中有乐观的一面吗?或者我们的社会运动应该更加激进,因为没有一场革命是完全和平地进行的?

 

加尔德:在影片中,女管理员试图发动一场和平的革命,但却陷入了人类固有的自私。这种自私不仅表现在上层,也表现在下层,他们鄙视那些更底层的人,这是大多数人爬升位置的强烈愿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革命意味着政权的更迭,使之几乎不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进行。也许有些人会自愿放弃自己的地位,以实现一个更加平等的社会。然而,对于需要让步的群体来说,很难达成集体一致。我们都很自私,但我们中有些人格外自私。最自私的那批人,点燃了导火索,这火很容易在其他人中间蔓延。

 

我想说的是,《饥饿站台》不是在进行社会批判,而是在进行社会自我批判(social SELF-critique)。我也处在一个深坑里,我看到自己的许多卑鄙面都在影片中有所反映。

 

有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带有可耻的阶级歧视、种族歧视、性别歧视的思想……但我保证,我会改进的。

 

Q:为什么观众那么喜欢《饥饿站台》?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加尔德:虽然我们对资本主义制度提出了一个简单的民粹主义批评,但电影并没有就此止步,它呼吁我们作为个体的责任。

 

因为如果我们想改变现状,必须是个体主动,因为我们不能等待政府或大公司做出改变。我们必须要求领导层负起责任,但不能让他们自己干。如果我们以他们为借口,自己不做任何事,最终什么也不会改变。

 

没有观众会受到直接的攻击:这部电影不会把自己定位在上层的人身上;它是关于“如果你处于某一层,你自己会做什么”的电影。

 

这部电影批评资本主义,也批评那啥主义。

Q:《饥饿站台》是你的导演处女作,你有什么意见想给有抱负的电影人?

 

加尔德:非常典型的一句话,他们必须非常固执才能达到目标。

 

Q:如果你进入垂直管理中心,你想带什么进去?

 

导演答Ihorror记者:加强版武士刀!

 

导演答Collider记者:一本十分坚硬的《堂·吉诃德》,既能阅读,又能自卫。

 

内容来源:

TIFF Interview: Galder Gaztelu-Urrutia on ‘The Platform’ and Solidarity

‘The Platform’ Director Breaks Down the World of His Netflix Thriller

“It Had to Show How We Rip Each Other Apart”: Galder Gaztelu-Urrutia on His Vertical Class-Warfare Netflix Dystopia The Platform

SITGES 2019 Galder Gaztelu-Urrutia • Director of The Platform "Humanity will have to move towards the fair distribution of weal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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