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把长板贡献出来，对行业更快向前发展是一个更好的事，这是有极大可能性的

采访、撰文/法兰西胶片

“做电影的人，有一个所谓的影像艺术这种虚无缥渺的东西，让你去追逐。大家都有重新拨开迷雾的那一天，在接受你采访之前，我就已经拨开了。”

说这话的，是一位北电导演系研究生，也是在圈里名声不小的电影预告剪辑师，他徘徊在事业边沿，渴望在B级片里玩耍，现在，他把自己投身在网络电影的事业上。

最近确实有很多朋友问我，第一导演（ID:diyidy）怎么就跟网大混上了？

这个问题，有两个说法需要调整。

一是，“网大”，其实是可以转称“网络电影”的，因为它目前的体量、表达容量真的远远不够大，同时，它也确实是电影。

二是，“混”，我们觉得，再小也是产业，这其中运转的道理，存在的法则，仅从几个豆瓣低分是根本摸不透的。你要看清的，是“鄙视链”生态中的真实的人性。

所以这话应该这么问——第一导演最近怎么就钻研起网络电影行业了？

不然呢？

疫情四个月，我看到的只有两种电影：网盘电影，和网络电影。“冂”（念jiōng，远界的意思，常指城外、野外）字里面两个“X”，当前导演行业的危难与恐怖，以及它所带来的理想主义破灭后的次生灾难，你在今天无法预估、评说。

然而就在距离电影院即将开张，在《奇门遁甲》和《倩女幽魂》冲到网络电影天花板时，又有一部作品，以及在背后支撑它的信念，我想细聊。

片里有一幕，饭馆服务生女主角教男主角在土楼上来回穿梭，为食客端茶倒水上菜盘，用竹管做报菜工具，直到她飞了一圈回到原地，你才发现，这是个调度起来一点都不省力气的长镜头。

当你看到大银幕上熟能生巧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小屏幕，这种意外的乐趣告诉我，有“外来人”入局。

这部电影就叫《火云邪神2：降龙十八掌》，淘梦影业出品，本月21日正式在爱奇艺独家上线。

而导演，就是刚才说的王红卫老师力荐的孙宵，聊过之后，可以说，他是我认识的这个领域的“学历”导演里，自我认知上零矛盾的人。

就像我前阵子拜见过的北电管理系的吴院长，她大力推动网络电影也是苦于开导学生，开辟一条选择——求生，并不是放下脸面，而拿起摄影机，才是最不丢人的事。

本次深度采访，除了自称乐观主义的孙导，也有淘梦星火计划的CEO曹晨倾诉真言。

“如果硬要划分，他目前是处在头部位置的。”

曹晨也坦诚自己开导向往电影又苦于练手渠道的导演的方法论，以及他对今天院线头部如开心麻花团队下场网络平台的焦虑与对策。

《火云邪神2》一定是这个月，在这个行业里还有“话语权”的电影，台前与幕后，天才与推手，都在这篇访谈中。

一、掌镜实战

受访者：孙宵（《火云邪神2：降龙十八掌》导演，淘梦星火计划导演）

1.是什么样的机遇让您加入到这部影片？

第一集很早之前我就有关注到，粗剪出来的时候我第一时间看了。

接触到这个项目是有一天阴超总和我聊起《火云邪神2》，我就很感兴趣，因为自己从小看漫画，也很喜欢漫改片，很希望有一天能够拍摄这么一部影片，不用太保守，可以把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呈现出来。

2.续集很多概念是院线片思维，包括实景做的围龙屋以及一个长镜头展现它的生态系统，以往网络电影里很少看到，这个当时你是处于什么角度？

我特别开心你看到了这些。我这个电影筹备时间算很长的，从策划阶段，起码得有两三个月。

先说围龙屋，围龙屋是纯实景拍摄，原本想在崇明岛上拍，因为民国时期，它就是中国的一个内陆岛，我想把它做成在沼泽之中有这么一群武林中人，他们在这里进行食疗的一个神奇的场所，这个饭店的老板娘把一条龙封在井下面，于是围绕这个井，搭建起来这么一个屋子。

当时也想过用棚拍，通过前期搭景还原一座围龙屋，但这对于整个团队来说难度也更大，所以通过在筹备阶段就做好分镜和预演，后期加一些入工业设计，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大家都很满意。

重点说到长镜头，最初做分镜的时候，设计的围龙屋是一个九宫格，火锅的样子，它是从下面飞上去，从一个格子飞到下一个格子里头去送餐，上下横轴、纵轴，各种轴线的运动会更丰富，摄影和武指听了我的想法都很兴奋。

但是等到拍摄的时候，发现这样危险系数太大了，所以调整成目前大家看到的这样，最后完成是最初设计的50%到60%吧，但拍完后大家还是很兴奋的，这一段在整片电影里还是很出彩的。

3.这个系列在演员层面主打《功夫》，这次“天残”贾康熙老师演了一个抽象的角色，并且多了恬妞，一出场竟然是上海风，你怎么构想演员体系的？

恬妞的戏份很紧张，那么大戏量十多天拍完，她是一名香港演员，影片里的老板娘是上海人，其实做人物设计的时候她是一个向往上海生活方式的东北人，这种地域和文化差异会很有趣。

老板娘对于主角来说既像母亲又像师父的一个感觉，恬妞演绎得很好，同时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我们的主角。我们的主角在上一集已经成长了，但这种成长里还有空间，是让他更懂得责任这件事情，当然最主要是打怪升级，遇到的困难越来越大，boss会越来越强。

其实我们整个团队都特别有《功夫》情怀，我也特别特别喜欢《功夫》，我见到这些演员，有一种梦想照进现实的那种感觉。我设定角色的时候，都不知道是“天残”贾康熙老师来演，很多人不知道他是梨园行的，都以为他是武行，他的表演让我还是非常敬佩的，很厉害，拍的时候我才发现。

你说贾康熙老师这个角色的抽象设定，就是主角的一个武学灵魂，其实我觉得并不算新鲜，就好多片子都有，但是结尾，小邪神说：“我怎么找你？”然后女主角水兮没有回答，就笑一笑，这个设计，是我想要传达的一个东西，算是我的一个私货吧，观众可以留意。

4.关于燃系战斗，包括最后降龙十八掌是巨龙特效概念，你是怎么考量的？

“降龙十八掌”到底是什么，这个在剧本阶段就已想好了，就是这个围龙屋的人，他们每个人都会一部分，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做菜的招式，有点像道家的那种思想，不需要特别多，一下就好。

所以，最后大绝招我就和特效师商量，我们就直接来一下，一掌就好，降龙为什么需要十八掌，就是和主角小邪神的性格也能体现出来，比较张狂。

5.科班出身导演拍网络电影，心态是什么样？

可能大家有一个偏见，只不过北电导演系是以培养大师为主要的出发点，但思想内核不一定是要在每部片子里都展现，包括你的哲学认知，不需要。因为电影是一个具备很强商品属性的，那我就在类型片里加一点点就OK了。

其实文艺类电影也是有类型存在的，比如一个小的标签，你是小金基德，或者你是小侯孝贤，它跟你拍类型片，拍一个漫威电影，性质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然后说到有关于我的选择，我是一个比较浪漫，或者乐观主义的人，喜欢设计一些剧情，让整个故事推进得比较流畅，更符合大众的审美，就像我们说有卖商品房的，也肯定有设计博物馆的，但它都是建筑艺术对吧？肯定有卖那种插画作品的，也有卖那种油画，它其实都是商品属性，所有艺术离开商品属性是几乎不存在的。

我现在还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研究生，校领导会比较关心我们学生的就业问题，老师嘛，有责任感，就推一把，帮助学生在社会更好地立足，我最早与淘梦结缘就是我们学校里的一个老师推荐的我，他恰巧认识当时在淘梦做制片人的朋友，然后就认识了超总，大家都很聊得来。

那还有一些导演想不大清楚的，毕竟都是北电，可能比较执着，但也不需要劝说。

我是特别喜欢反思自己，你的社会属性到底是什么样子，不只是做电影的人，很多人都会迷茫。只不过做电影的人有一个所谓的影像艺术这么一个虚无缥渺的东西，让你去追逐。大家都有重新拨开迷雾的那一天，在接受你采访之前，我就已经拨开了，当然也有可能进入新的迷茫之中，不知道，这种未知才是生活最有趣的地方吧。

二、急速备战

受访者：曹晨（淘梦星火计划CEO）

曹晨

1.《火云邪神2》在内部评级上怎么样？对孙宵这次发挥有什么评价？

在我们内部定为S级头部的项目，绝大多数是赚钱的，那才会去干。以我们内部的判断标准，《火云2》整个制作上比《火云1》要好。《火云1》当时在腾讯将近1500万的票房，我个人预测《火云2》这回在爱奇艺票房不会低于2000万。

我们选择孙宵也是这样，当时我们缺少一个在后期剪辑方面有长板的导演，他是2018年签约的，在此前6年当中，一些院线电影及预告片的剪辑，都是他做的，他在这个领域是非常擅长的。

当时他把《火云2》主场景概念图做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觉得非常惊艳，很少有人拿福建的土楼去做这样的改造，里面有很多细节和设计。这个其实是院线片思维，导演这份工作确实太吃才华了，你做的稍微比别人审美高一点就够，但这一点点最难突破。

2.孙宵现在在淘梦星火计划中的位置是什么样？

我们对孙宵的期望是很高的，如果硬要划分，他目前是处在头部位置的。

才华是一个很虚的东西，必须是转化为一个实际的作品，从这个作品当中，每一个导演拍一个长片都会历经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最终成片呈现给大家的时候，我们才真正能够体会到才华是什么，就如现在这部《火云邪神2》。

孙宵

3.如何慧眼识珠选对的人？

我们去聊北电等专业院校，或者是海归的青年导演，会去看他是不是一个认知和思路上有变化的人，了解他此刻真正的需求和自己的职业规划究竟是什么。

比如他真的就认准导演这条路了，我就是为做导演而生的；第二个问题是，你对网络电影的认知是什么？

如果他觉得，能够尽快的完成自己第一个长片，能够快速接触到网络电影市场的制片体系，有所收获和成长；这样的青年导演在我看来很难能可贵，我们就初步建立了一个共识，再去了解其他方面的契合度。

如果你很想加入，但对类型片真的没有把握，我们会根据储备的项目情况，去看哪些能够真正帮助这个导演完成他跟星火签约以后的长片匹配。

如果有，我会试着引导他，不论你受欧洲电影或者美国电影影响比较大，对于他的现状来讲，是应该先尝试完成自己的长片的，先尝试着经历并学习国内的制片体系。

在这当中，你经过这一年，既挣到了一些钱，能养家糊口，同时又能收获自己的经验，再决定怎么办。

4.导演流失了怎么办？

我们从来都觉得合同即使条款做得再精细、再实在，也不足以绑定一个人；人情、情感层面，再帮助过他，在他最难的时候，也不觉得足以绑定一个人；我们觉得如果能够在现在他的发展阶段，在某个时间段中帮他一把就可以，我不是做采访才这么说，我们是真的这么做的。

但是如果真的跟利益挂钩，我们有没有方式能够做一些平衡？有。

比如说当他想跳去院线或更高内容平台的时候，我们可能跟他商量，是不是能够入股到他的导演公司或者合办一个公司，这样既不影响他更好的发展，同时我们参股的这一部分，相当于让他回报了我们这几年对他起步阶段的培养。这也是淘梦星火计划一直在坚持做的导演成长通道。

5.对于开心麻花这种院线头部创作团体下场做网络电影，会有点行业紧张感吗？

会有，但同时我们很清醒看待这件事，整体来讲对网络电影市场是利好的，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特别强烈的刺激。

他们进来是基于他们的长板，对剧作、视听语言，是他们在院线积累的最好的东西，但到了网络电影，在有限的预算和拍摄周期里，从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到一个比较紧张的环境，相对更难适应。

我们会要求自己，不管是制片人还是导演，在一个选题上会思考得更多、更长远，如何抓住市场的脉搏。

在制作上会给导演更长的拍摄周期，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在现场去创作。

还有一些非怪兽、非古装玄幻的现实主义题材，能不能提升编剧的费用，当院线团队下沉以后，这是我们需要主动改变的。

或者除了竞争关系，也有融合的可能，我们走过的一些弯路，踩过的一些坑，是不是跟你合作的时候能让你绕过去，这样的话，相当于大家都把长板贡献出来，对行业更快向前发展是一个更好的事，这是有极大可能性的，确实是疫情推动了这件事情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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