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导演他踩坑了，坑连坑，直至理想主义失了算。
撰文/君伟
今天，第一导演（ID：diyidy）特别介绍一位新成员，我认识了三年的电影媒体人君伟。
这人有点说头，因为他不是从一家媒体跳到另一家媒体，他是从一家媒体跳到一个剧组然后再跳回媒体。
听这节奏，你也猜到。他踩坑了，坑连坑，直至理想主义失了算。
也是好一番纠结，他选择用回最安稳的方式，与电影保持亲密。
我没觉得这是失败，也不能说这是以退为进，它其实就是一种朴素，因为那根感情线一直和电影拴着。
今天这篇推文，就是一张名叫君伟电影梦的名片，发到你手里，搁哪不要紧，先M再说。
好，接下来，特制分割线的后面，稿子交给君伟。
*藏起电影梦*藏起电影梦*藏起电影梦*藏起电影梦*藏起电影梦*藏起电影梦
胶片跟我说写这样一个选题时，我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抗拒的，谈自己的过去，一是自恋，二总有种刻意地伤春怀旧。
转念一想，确实也从未梳理过这几年的变化，正好写写吧。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可能是一类青年画像，也可能只是自己一些碎碎念的唠叨。
人生还长，停下来，我们一起想想。
01
踩在纸媒的尾巴上
2014年4月1日，我去位于上海永嘉路45号的《看电影》杂志社报道，一切始于这家电影杂志。
在本世纪的头十年里，这本杂志被誉为电影媒体界的“黄埔军校”，为行业输送了很多咖，能进这家杂志，对于那时的我无异于实现了梦想。
当年杂志社的工位
初中时我和小伙伴有了看电影的习惯，经常放学后去碟店租片看，一张一天一块钱，也经常在家看央六的电影，但看的都是些《龙虎门》《哈利·波特》这样卡哇伊的片子。
那时学习不好，我被老师安在两个女生中间，左边是班长，右边是数学课代表，两个学霸下课还在学习，以至于很多课间我都被紧紧困在座位上。
有次班长问我，听说你经常看电影，你知道吕克·贝松吗？我说不知道呀，她就说《碧海蓝天》多么多么好看。后来同学一块去她家玩，进了房间发现她墙上贴的都是《阿甘正传》《肖申克的救赎》这样的海报，我竟然从没听说过。
《碧海蓝天》海报
她说，一部电影里，导演是最厉害的。那我就说我以后要当导演。
她最后在初中同学录上写，以后我们也许会在好莱坞的某个片场，一起帮吕克·贝松搬箱子……
但她后来没有去好莱坞，她现在是一名物理老师。
到了大学毕业那会儿，我已经非常清楚导演是做什么的了，那是一个考验创造力和社交力的工作，那是一个既需要想象力，还要你有说服力。不敢奢望，就一个想法，毕了业，能做跟电影相关的工作，梦想也就实现了。
《看电影》杂志，是我梦想成真的地方。
从周刊杂志起步，我写的最多的是杂志最后面“电影手册”栏目，其次是“审片室”，大多都是影评。
那会太喜欢写影评了，因为你可以有充足的理由看一部新片。而且，每次写完影评都会有莫大的满足感，即使深夜加班，但在敲上文章最后那个句号时，都会异常兴奋，那种快乐无以言表。
后来调到月刊《看电影·午夜场》做执行主编，开始做大的封面策划，一个策划就会有20到40页的量，每一个大策划同事们都会集中一周时间看片。《看电影·午夜场》同事里都是各有专攻，一般按照“七大洲四大洋”来瓜分世界，而我那会发现第三世界的电影也很好看，多了更多新鲜趣味。
《午夜场》时期的工位
如今回想起来，做纸媒的快乐还有那一套工作流程，策划会、写稿、下版，再到美编的大显示器上校稿，一校、二校、校采样，最后收到杂志，看到自己写的txt变成了实体，可摸可翻可撕，那种快乐会有时间加分，会有等待加持。
那会儿公司里的同事关系也最纯粹，大家如高中升大学一样感情纯真，每天都像上下学，午间吃饭会在饭桌上边吃边争吵电影的好坏、互喷同事的稿子。
在纸媒的阶段，是我做媒体最荣耀最有干劲的一段时光，也是和主编、副主编、同事及杂志这一介质最有感情的时光。
突然有一天，领导对大家说，在座每个人都下一下这个app，这是咱们自己的app。
新媒体的时代来了。
纸媒的荣耀还在，但我也只是踩在了纸媒的尾巴上。
02
踏上电影制作的“贼船”
2016年7月1日，我主动调到北京《看电影》总部。
彼时，传统媒体向新媒体转型已成大势，无数的杂志、报纸停刊，纸媒正在逐渐消亡，每家媒体都在想解救之道。
《看电影》将杂志社留在上海，在北京成立总部，内容主抓新媒体，并拓宽了营销、运营、国际业务等板块。
上海杂志社所在的园区
当年对于像我这样从传统媒体过来的媒体人，说难听点，对新媒体嗤之以鼻、冷嘲热讽的，心气上根本无法拥抱这样的内容产品。
无法适应标题党，无法适应短句写作，无法适应表情包，无法适应动图，无法适应嬉皮笑脸的文风。
正是因为古板守旧的思维方式，新媒体的风强劲地吹，而我一直东倒西歪。
有一类电影，比方说《豹》《美国往事》，它会拍过去的好。它关于一个过去时代的氛围，或者讲述那个美好时代即将逝去的故事，我会常常迷恋那片地，不想出来。
《豹》剧照
在媒体变革的时代，明知道纸媒的时代就要逝去了，但还在那迷恋着过去的好，所以那时候，根本做不了一个合格的新媒体人。
但感激的是，领导那会让我跑了很多国内的电影节，跑了很多影视公司、宣传公司做营销合作，从杂志闭塞的状态，进入与产业接轨，打破圈层。
电影产业在2016年处在高歌猛进的热潮，也是在那年前后，热钱越来越多，电影产业也在进行着一轮新的变革。
2015年上映的《心迷宫》让产业看到了忻钰坤，2016年上映的《路边野餐》让产业看到了毕赣。中国青年导演的舞台拉开大幕，一轮轮全是电影奇迹，一时之间新导演的话题甚嚣尘上，无数青年导演强势崛起。
《路边野餐》剧照
在这种电影盛世下，我也浮躁不安。我不想写被大家说成“是个人就能写”的影评，我也想去电影上游，想接触真正的电影制作，想未来能成为初中班长口中那个厉害的角色。
2017年入秋的一个夜里，在崇文门国瑞购物中心闲逛，一位新生代导演给了我一通电话，职位不高，但能在导演组干，全程目睹创作，要考虑吗？
不考虑了。我这就踏上电影制作的“贼船”。
当年11月，报道完第一届平遥影展，我正式离开杂志社，加入电影《东极岛》剧组。
里斯本丸号沉船事件，涉及二战时期的中、英、日三国，六、七个主要角色，视角多重，单场戏可能涉及千人群演。这项目一听就是开出去不准掉头。
《东极岛》最初海报
导演于镭，王家卫当评委主席那年拿过FIRST最佳短片。
我随他担任助理导演，前后开过近20场大会，小会不计其数，业内前辈车水马龙一般从眼前掠过，还有两个好莱坞监制，就做你对面，和你讨论问题。
也为主角写过一场戏，制片会上战战兢兢地念了一遍，没成想得到保留。
每次跟随导演一起开会，就像被电影包裹一样，真心盼这艘船早点起航。
幻灭感在2018年崔永元和冯小刚干架的那个8月夏日。一晚，于导拉着我和制片姐姐、编剧，四个人在平安大街走到后半夜，聊着闲天，那是我和《东极岛》最后的时光。
正式宣告，项目叫停。导演也说不清，我更道不明。
做媒体时，听过很多电影人为项目拼死拯救于事无补，但亲眼见证全程，头一回。
现在《东极岛》已被北京文化接盘，都说管虎导演正曲线参与。
我的喉咙噎得慌，不知道这场挫败把多少人打到低谷，有的话，我算一个。
03
30岁后，要做有把握的事
刚加入《东极岛》那会，圈里发生那件沮丧的事，胡波自缢。
2017年在西宁报道FIRST影展时，在一次贝拉·塔尔群访上，我见到胡波，他与一堆学员坐在老贝的旁边，像一只白鸽。
关于白鸽为什么飞去，可能只有它路过的云知道。
2018年，李睿珺拍了部“深漂”电影《路过未来》，一个女孩因为整容突然去世，另一个女孩因为试药慢性地“被去世”。
这群异乡年轻人，男男女女，在与现实叠加的撞击声中，大批大批地“死于”都市。
《路过未来》剧照
梦想，它的刃有时会往里开，它的刀锋有时会误伤。在我心中不再能轻易作为一个引导美好的词汇了，它还有这个功能，只是不能频繁调动、使用。
你可能觉得，这就丧了？但我会觉得，当初也不够完备。
两年前8月从剧组离开，明火灭了，火星子还在缝里，扫帚扑棱两下还能着。
就找来六、七个朋友，两天折腾出一个短片。我心里明镜，圆了念想，也是断了念想。
再后来，写过一个叫《诗会》的电影大纲，某天邮箱提示我入围了2019年FIRST创投会初选，兴奋片刻，接着没了下文。
再后来，就是一直路过未来，持续的半失业状态。
时不时找到一个还能围绕电影主义者展开的工作，滴水不连珠，深知自己已止步不前。
2020年，疫情嘲笑了全人类，去年你叫它寒冬，那时还有冰渣子，今年它几乎归零，蒸发干净。
时间停滞的时候，空间里好像又腾出一个自己，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我。
那个我，还在回顾两年里听行业人说行业的坏话。
“这圈子的人很坏，很油。”
“这行业很多坑蒙拐骗。”
“这圈子都人精。”
够够了，都借口，你只是不适合，并且不太行。
不太行的病根，还是一个人，进入另一个领域后，无法保持观察，失去了过去与现在以及进行时刻的区分。
做媒体时为什么不犯这种错？
因为你总是在翻查历史，总是在总结、在复盘，近到一个月，远到一个世纪。
《一代宗师》剧照
今年虚岁30，而立之时，可立世何谈。
加入“第一导演”，重谈自己，为这几年的飘摇做结。
以前看《一代宗师》，里面很多非常好的台词，但我记得最深的却是叶问妻子的话：男人过了四十，要做有把握的事。
但这个时代变化简直太快了，新媒体讲究加速，我加快10年。
男人过了三十，要做有把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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