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导演这也有联系吗？
撰文/法兰西胶片、波米
最近我总是手抖，把2021年打成2012年，但接下来我要是再打错了，我也不想去纠正。
就在昨天，涉及“海外追逃”题材的《猎狐行动》正式宣布延期。
而政府部门起初一路绿灯坚如磐石的《扫黑·决战》（拍摄地在广东惠州），能否在1月15日公映也悬而未决，具体原因，无外乎题材敏感所致。
再看看伴随这两天的重大社会新闻事件：重庆市原副市长、公安局原局长邓恢林被双开；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赖小民受贿17亿一审被判死刑……
你会问，这也有联系吗？
有啊，它们都特别冲击人心，沁人脾肺。
不过，这样一来，电影市场在一月也基本真空了，正巧，全国多地新冠疫情陆续爆发，空了座位，只是影院经理着急，但社会是趋于稳定的。
所以啊，局势就这么个局势。但今天，我们要再往回倒一倒，再重申一下2012年开年第一部政治电影。
《晴雅集》。
《晴雅集》预告片截图
这次主聊的是第一导演的老朋友，“反派影评”播主波米。
其实在1月2号晚上，《晴雅集》和《沐浴之王》一同被传下线的当口，我刚好在波米家录制另外一期节目。
还能怎么办呢，停吧，先紧着郭敬明聊吧。
《晴雅集》这件事的逻辑，大家都熟，甚至都有点熟能生巧了。但我还是挺焦虑的，因为它是开年第一件行业大事，会带出风。
从150多位行业者隔空生“擒”，到当事人悔恨15年后转为“哑”口无言，再到最后整个行业以及放映终端的隐忧与“急”迫。
下了一部《晴雅集》，上了一部《擒哑急》。
废话不多说，可能很多朋友也听了昨天“反派影评”的音频推送，我们再梳理一下内容，就当存一个备份。
一点都不悲愤，早就麻木了。
#本文摘录经反派影评授权，文末附带原音频链接#
01
“擒”的开端
波米：我先说这么几件事，大家可以去想一想。这一个半月以来，在整个国家层面，有两项最大的云外交的成就，一个是11月15号，我们签订了一个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简称叫RCEP。还有一个是年底，也就是在前几天，我们跟欧盟签订了中欧投资协定，这两个是非常高级别的协定，也都是各个国家的一把手，就是头号领导人出面牵头的级别。
注意，这两个重大的外交成果里最关键的协议内容，就是知识产权。其中11月15号签订的RCEP，涵盖了20个章节，其中第11章节是专门对知识产权做出了规定，而这个知识产权章节是这个协定中内容最多、篇幅最长的章节，也是我国迄今为止签署的自贸协定里，纳入内容最为全面的知识产权章节。
在11月30号下午，政治局专门就加强我国知识产权保护工作进行了第25次的全体学习，大家可以从所有官方媒体中查阅到全部学习精神，每一条都是以领导人讲话这样一个最高级别来呈现的。其中一句话，摘录给大家听，“对群众反映强烈，社会舆论关注，侵权假冒多发的重点领域和区域，要重拳出击，整治到底，震慑到位。”
你看，三个四字连用，比李成儒的“三如”力度要高得多了。
很快在12月中旬你可以陆续看到，全国各地的知识产权局都进行了组织会议去学习这次会议的精神，我们也知道，学习会议精神之后，你就要拿出具体的整治案例，随后12月30号，我们官宣了刚才提到的中欧投资协定谈判完成，这个谈判长达七年之久，而协定的核心内容，大概四个方面，其中第一方面就是保证相互投资获得保护，尊重知识产权。
这个事情有点让我想起来当年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咱们这有个山寨Windows的软件，叫番茄花园，它的创始人当时给抓起来。
番茄花园安装界面
当时也很奇怪，说中国盗版软件，自从有了Windows就有盗版，有Offers就有金山，老一代的网民都知道，咱们这是人家出一个咱们山寨一个，说怎么就突然在2008年开奥运会的时候，把番茄花园的直接创始人抓起来判刑了？
就是因为当时开幕式上，鸟巢那个LED屏用的电脑投屏，可能当时鸟巢的电脑上装的系统是番茄花园，当时奥运会那简直万国来朝，其中就包括了当时的世界首富比尔·盖茨，人家比尔·盖茨坐下面一看，面子太挂不住了。
那就得办，就得整。
虽然这一次大家可能觉得2021年头一遭，但是你放到一个更长的维度，它很常见。
显然，《晴雅集》这一次下线，也是使用的类似于行政指令的方式，而并非程序上更为严谨的司法系统。这里边那就自然牵扯到对行业的影响，正反两方面。
02
“哑”的过场
法兰西胶片：这是一个极其突然，好像之前也有某种预兆的一个事，但是当这个事真的发生之后，你还是挺震惊的，还是挺恐怖的一件事。咱们说小四抄袭，后来他道歉，这一系列的操作本质上和《晴雅集》没有关系，它是一种观念意识做的判断，而不是一个确凿的法定结论，这是越想越恐怖的。
也就是说，我们将来很有可能只要稍稍一带节奏，只要稍稍炮火一集中，这个电影是不是就有可能涉及到巨大的公映的灾难，越想越不对劲，它是一个影响到法律进程的事情。
郭敬明微博道歉截图
波米：你个人觉得，他们提出的这个抵制的理由是不是也有点道理？
法兰西胶片：抵制理由有道理，但它不能形成一个决定因素。在我看来，我有点找不着（最准确的）由头，唯一找的由头就是郭敬明的新电影要上映了，就是你怎么还能再拍新电影？就是这样一个由头。
但《晴雅集》还是跟他以前的抄袭没有关系，你在这个时刻做这样一件事，本来你在行使一种所谓正义的事情，就变得带有一种阴谋论，就好像当年小崔老师的炮轰。
波米：冯小刚。
法兰西胶片：对，掀起整个行业的税改大浪潮，它这个是有什么因素裹胁在里面了，为什么突然间在这个时刻有这么一个连环索发生，它让我觉得正义的事情又变得很可疑，就这个事让我非常的矛盾。
抵制抄袭这是一定的，还用说吗？但它以这样的方式取得成果，让人很恐怖，它不怕被反噬吗？将来这批人当中，如果有涉嫌到这个问题的，是不是也被封杀，而且封杀这两个字也非常的坚决，就是你要干死他，这个事情就很可怕了。
波米：就是结果正义与程序正义的问题。
法兰西胶片：它会不会变成一种迫害呢？这么说吧，如果大家不喜欢一部电影，想让它消失，他就有可能通过这样一个方式，越过法律的途径，直接就在网上开始引导电影在是否有抄袭上的争议，大批水军跟进，造成一种规模，导致这个电影还没有真正进行公正的讨论，它就可以下判决书了，这个是非常担心的。
中国还有很多违规版权或抄袭的作品，无论是偷偷摸摸藏着的还是明面上恶性的，它们真的能在当下彻彻底底地得到公允的结论，还是说今天先放一炮？那旧账可海了去了，我们整个工业都在旧账里，这怎么算？如果不用法律去进一步完善、界定，那咱们就说好了，一来就放大炮。
波米：就像你提到的影视行业，甚至你说整个义乌小商品，各行各业，本身都是在一个所谓的抄袭的“原罪”当中，怎么去区分这个事情？我觉得非常简单，现在行业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我们愿意从此刻去进一步的规范行业，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比如像法律上就会讲法不溯及既往，这个之前在小崔跟范冰冰引起的大查税的时候我们就讨论过，就是刚才你提到的，如果我们从此刻开始，你现在签订协议了以后，那我们是不是从协议生效期之后，咱们严格管理，按照国际真正的标准去判定所有的案例，但是这是不是有一个法不溯及既往的问题，这是法律层面。
范冰冰微博致歉信截图
人家现在也说了，我这是直接行政指令，不是你那个司法概念，你不用那个套我，那就会很麻烦。
当然也有朋友会问，尤其是对抄袭特别仇恨地问，说那之前于正、小四都是经过法律判决的，他们就觉得废纸一张，所以就得用铁拳。我个人觉得，如果说之前出现小四对于法律判决置若罔闻的情况，那应该归结于，执法上，尤其是维护法院判决尊严和法律效率的执行上，我们需要加强，需要改进一个方向，而不是直接换一个运动式的整风式的渠道。
可能《梦里花落知多少》那都十几年前了，现在我们都知道，法院会判处失信人限制高消费，前一段王思聪都不能坐头等舱，都会有一套社会征信体制。
这个都是我们法制社会逐渐健全之后，它必然会在最后维护法律判决尊严上的一套程序。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不道歉，那我们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制裁措施，可以出台相应的办法。
法兰西胶片：等于说现在法律两头都瞧不起。
波米：没错，确实它现在有一个不安的因素，就像你说的，我找波水军，带波节奏，在某个社交平台形成一种巨浪，可以说它是群众反映强烈，那咱们法院是不是还要主持正义？
如果当年法院的执法对于这种道歉也有类似今天的强制执行，那我相信，当时可能郭敬明就怂了，我当然也非常相信，郭敬明年底的跨年道歉不是真正出于“我真的成熟了，成长了”，咱们大家都没那么傻白甜，但是如果之前法律尊严维护的体系，如果要是能够足够早的话，他都拍不出《晴雅集》，你甚至拍不出《小时代》，当不了导演，进不了这个圈。
就像你所说的，整个行业，我估计又会掀起当年大查税的这样一波人人自危，甚至互相检讨、互相揭发，这样一种在大运动下的群体行为。
03
“急”不得
法兰西胶片：咱不说恶意带节奏，可能粉丝就是喜欢另外那一部作品而延伸出了对新作品的排斥，我觉得大家每个人都最好亲自去求证一下，你可以去看一下之前的作品，再对比今天的新作品，每个人对这种“观看”的观念都是非常主观的，我此时此刻就只能中立对待，不然你就很有可能在自己还没有太明白的情况下，卷入了这种批判大浪潮里去，这特别危险。
今后怎么去评定致敬与抄袭，法律有时候都在看舆论去下结果。咱们这，此前只有一个文白事件，算是一个好像在法律上经历过很多辩论得到的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某种程度上大家好像并没有太分析内里，它最终就变成了一条短讯，就在当年过去了，它会提醒到一些创作者的问题，也会提醒到一些自媒体写作上的措词问题。
如果当年开心麻花赶上今天这事，你有可能就没有这个官司了，可能从此就打回到话剧界，这个事没法说理。
波米：这个其实就是很魔幻现实主义的地方，可能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当年的《夏洛特烦恼》，开心麻花第一个市场爆款，十一档大卖10个亿之后，有一位自媒体的朋友，他发了一篇文章，说这个抄袭了《教父》导演的旧作，文章传得非常的猛，按照现在标准，也算是群众反映强烈。与此同时，开心麻花那边非常愤怒，就反告了他。
法兰西胶片：官司本身其实判的是侵犯名誉权，它并没有真的对这个抄袭本身作为一个根本性的落点。
波米：对，它只是逻辑论证的其中一个链条。我就记得当时有一个争论的焦点，开心麻花那边的律师团队，他抓住的字眼是文章里说“全程抄袭”。所以最后哪怕赢了官司，你也要注意，他只要证明我没有全程抄袭，你就侵犯了我的名誉权了，你说“全程抄袭”，那你就得证明，从头到尾都抄袭，哪个片子是全程抄袭啊，就是《重返20岁》翻拍它也不是全程翻拍，那都有自己的东西。
《夏洛特烦恼》片方诉影评人文白侵权一案法院判决书部分内容
所以之前这些案例都本可以有更大作用，但是没有，现在直接就还是铁拳一来，咱们行政命令，这个我觉得是比较遗憾的事情。
我其实有这样一个想法，本来说一篇文章，或者说一个电影，我们说它像哪个片子，甚至借鉴哪个片子，就说有一个桥段是一样的，我觉得这都是评论范畴，我至今也觉得，哪怕文白说一个片子像另外一个片子，我觉得这也都是评论，这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就会变成另外一个问题，它会被两方面去利用，原来都是会被深受大家喜爱的创作者一方，他相对于一个我们说评论人、自媒体人，肯定是人家影响力更大，所以这时候他就会煽动很多东西。
像易小星那个辩护，我也很不喜欢他驳斥抄袭的一个做法，就是民族主义，就是沐浴文化就只有你们韩国可以有吗？这种话我也非常反感，一有什么事就牵扯到中韩冲突，这也是煽动民粹。
郭敬明也是，尤其《小时代》的时候，仗着自己的粉丝黏性特别高，那真的也是到处人肉对方，当年任何人骂《小时代》，微博那底下都是脑残粉，这是原来的情况。现在的情况又陡然一下变化了，又担心形成所谓舆论反响，完了就直接导致电影被禁映了。
《晴雅集》预告片截图
最后，咱这么说吧，还是拿番茄花园举例，那你说2008年奥运会举办之后，中国就没有山寨软件了吗？也不是，仍然很多，那回到今天这个事情，你觉得这个事情它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法兰西胶片：那就是咱们可以依照2018年税改的风，它是要把整个行业重新码牌，这是它的核心目的，码完了之后，也就差不多。当然可能也在于2020年是有一个特殊年，你还码什么牌，就没牌打，这个事它也是看贸易协定的效力对自己占有力到多久为止，确实也不太能确定。
波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其实这个事情只是一个杀鸡儆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咱们说得学习会议精神，领会之后，我总得拿出我领会的证据吧，您看我这两个，这三个，严肃处理了，但是以后关心别的领域去了，这个事不过问了，他可能也就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可能就到这了。
但是这种程序，正义与否，它的结果，起码让很多“疑似”的有这种抄袭前科的某某某，掂量一下。
追根溯源，你说所有的创作团队，哪怕说导演不这么想，创作团队所有人，就是包括出资人，想赚钱的，他们有没有说我就是打这个擦边球，这个念头有没有动过，这都是只能扪心自问，对吧，以后咱们就哪怕是避嫌，我也要撇清关系。
我们之前也说一个挺好的例子，我也一直挂在嘴边上，就是《三枪拍案惊奇》，人家科恩兄弟来中国都说您这个片子拍得完全没必要买我们这个《血迷宫》，这完全俩东西！张伟平当年也是掏足了版权费，都不带砍价的，说掏了五百万美元，整部电影当时成本就不到这个数，直接打钱，真是牛逼，这个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案例。
张艺谋自述向科恩兄弟购买版权
还有徐峥他们公司的《超时空同居》，其实是买的韩剧《浪漫满屋》，你最后看执行跟《浪漫满屋》完全不相关，但是仍然是走了这么一个流程，我觉得是好的。
所以现在从结果出发，你问我《沐浴之王》和韩国漫画《沐浴之神》像不像，那确实不像，但是立项的时候，你给电影局备案的剧情简介里那个男主角的名字，都是人家原著漫画里的名字，你真的想做得非常干净，你应该再立项，立项没有多大成本，你有个剧本你就可以去立项了，这都是你可以做的一件事情，但是易小星没有做。
就说从结果正义出发，起码以后让大家会掂量着点，只能是通过一个非常奇怪的方式，让大家注意。接下来马上就是春节档，春节档每年就是厮杀最激烈的，不说所有的都这样，有一些确实是为了打压竞争对手，那很有可能无所不用其极，现在有这么一个整风运动，是不是会被利用，所以以后哪怕就是说大家不是出于真正尊重，而是出于恐惧，就包括郭敬明道歉，我觉得他们都是出于恐惧，那你们是不是也把自己以后打擦边球的侥幸心理稍微注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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